第六十六章移花接木4
刘紫月一家一家过目,比对着贤王府旧年的年礼单子,与今年各家送来的年礼,或添或减或跟据各家主人的喜好更换。
柳千展代表柳国公府送来了年礼,他过来的时候见刘紫月在忙,先到琴语院看孩子。才出生的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粉粉嫩嫩的,看着就可爱。
柳千展抱着孩子在琴语院的小厅里跳踱步。孩子的眉眼长开了些,像极了他那死坏死坏的外甥狗。晨哥儿与别的孩子不同,不爱笑也不爱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柳千展一眼,淡淡地瞥开。柳千展无语,晨哥儿这傲骄样儿也与他那腹黑外甥狗如出一辙。
小样儿,柳千展忍不住捏了捏晨哥儿粉嫩嫩的脸颊。
“臭小子,可别学你父王,从小一肚子坏水,成天有事没事就知道祸害人。”柳千展嘀咕着又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颊。
晨哥儿没有哭,只是再一次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柳千展,挥舞着手,咿咿呀呀地说着儿语。小样子极可爱。在柳千展俯身想要亲他时,只觉怀里一热,手掌湿漉漉的。柳千展低头看孩子,只见晨哥儿淡然无辜的眸子轻轻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只觉晨哥儿看他的这一眼带着轻蔑与不屑。
这个家伙,和他父王一样的环,柳千展瞪了他一眼。
柳千展将孩子交给乳娘,让青丝寻了一身贤王没有穿过的衣裳换上。刘紫月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铜皮小鼓,神情激动地跑进来。
“小舅舅送的那一车玩具都是他让人做的么?”刘紫月说话间,漂亮的杏眼滚下泪来,“他在哪?”
柳千展道:“王妃这是?”
刘紫月指着铜皮鼓角落里的梅形标记:“我知道是他。”
说着,刘紫月拔下发间的红宝梅花簪子,指着簪子背面镂空雕花暗处的一个标记:“小舅舅看,很像对不对。”
那只傲骄腹黑,又别扭得要死的狐狸,每回送她簪子都别别扭扭的,现在给孩子送礼物也这样。
“小舅舅,他还活着对不对,他在哪?”刘紫月激动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自己的哽咽。因为太过激动,她的发声有些艰难,发音也咬得不准。
柳千展点头道:“这些是在西北的时候阿湛闲来无事时做的一点木匠活计,一直托我保管着。”
“他没回来?”刘紫月呢喃着。
她眸子里的光采随着她微微地阖眼褪去,有些空洞,没有生气。她晃了下,身子有些踉跄。柳千展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没有说话,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死气沉沉的,看着让人心疼。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阿湛那坏家伙,命大着呢。”柳千展叹了口气道。
王府事多,没让刘紫月愣神太久,管家来报,说是宫里来人,王府今年的年例发下来了,让她过去。刘紫月起身回房。再出来时,她换了一身衣裳,脸上的妆容精致,人也精神许多。柳千展陪着她从前厅应酬到后院议事厅理事,看着她从容淡然地处理一件件王府事务。优雅自信,从容大方,聪慧多谋,坚强独立能掌大局,小媳妇真的很好,遇上她,阿湛是幸运的。
柳千展陪刘紫月用过午膳,见她无事,便回柳国公府去了。年关,柳国公府也有一摊的事等着他处理。刘紫月站在外院的厅堂前,看着穿着褐色裘皮大氅的柳千展离开,刘紫月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她挥退四下左右的所有人,独自一人来到王府后山高地的凉亭。
站在凉亭上俯视王府,空荡荡的,雪白雪白的一片,人声远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远了。她想要一个人呆上一会儿,什么人都不要。在无人的世界里,她无需掩饰自己,大口地呼吸,畅快地流泪,疯一般地想他。她是害怕的,极怕。
腊月里,接连几场大雪,东华国有许多的地方都报了灾。房屋倒榻,牲口冻死,百姓流离失所。东华国京城外聚集着许多食不裹腹的穷苦百姓。皇上惊闻,痛心疾首之余,下旨开西郊粮仓振灾,由户部侍郎慕鸣山主理振灾事,又令工部从旁协助,在城外搭建临时灾民避难之所。
“慕鸣山?”书房内刘紫月看着黄敏德筛选出来的王府消息邸报,若有所思地道。
“元德三年的进士,岭南慕家人,岭南一带有名的望族。他是慕贵妃一奶同胞的兄长。原是户部郎中,才补了缺任的这个户部侍郎。西郊粮仓在他还是户部郎中时就由他掌着。”一旁书案的黄敏德停笔应答道。
刘紫月点头:“本妃记得他。”
“此人能力平平,缺乏魄力,做事浮燥,喜好钻营,不是个脚踏实地干实事的人。慕贵妃把他推得太高了。”黄敏德评价道。
刘紫月手指点着桌子,意有所指地:“若想取之,必先予之。慕贵妃的九皇子也渐渐长成,本妃听说,九皇子的功课可是极好的。”
黄敏德微惊:“王妃是说,有人动手了?”
刘紫月道:“登高跌重,在宫里,姿貌平平,家世一般的慕贵妃若是个蠢的,早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把一个才能平平的兄长推到高位,应该不是慕贵妃所为。”权谋一道,步步杀局,处处惊心,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稍有不慎便是覆船之祸。
黄敏德点头:“王妃所言甚是。”
刘紫月单手支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邸报。永顺街之局,只凭能力平平,缺少魄力的慕鸣山是不能够的,背后定然还有文章。谁在布局,或者说,这一局都有谁参与其中。刘紫月手指摩挲着桌上盛着半杯水的琉璃杯子的边沿。他们是不是算计慕家,她不管,只是敢动贤王府,就要做好被贤王报复的准备。
管家走进书房,向刘紫月汇报贤王府在城外办粥厂的情况。
“朝庭也开仓布粥,以为你们今天要弄得晚些,没想这么早就回来了?”刘紫月笑道。
管家拱手作揖:“王妃有所不知,官府放的粥稀得都可以照影了,哪里比得上咱们?城外百姓抢着咱们的先喝。”
刘紫月挑眉。据她所知道,西郊粮仓储粮丰富,何至于此?慕鸣山,慕家。刘紫月眼皮一跳,挥手让管家退下,唤来了龙一。
刘紫月又问道,“慕家积压在手中的铺子如何了?”
龙一道:“靠着东大街迁铺的流言,慕家的商铺价高了些,不过慕鸣山对外说是为了快速回拢资金,执意五十几间铺子低价捆着一起卖。”
刘紫月闻言乐了,低低地抿嘴一笑:“有意思,合着慕家抛出来的商铺只是准备喂给贤王府?”
黄敏德道:“东大街迁铺的事,近来属下也有风闻,听说朝庭本来年前就要做,只是因为四处灾情日渐严重,国库的银子捉襟见肘才一推再推。”
“永顺街铺子,本妃让龙隐一查再查,确实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这正是本妃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刘紫月单手支着额头,手点着桌子,“仿佛别人事先设好的局一般,整件事处处透着蹊跷,细查却又干干净净。这个价钱贤王府不但不亏,反倒是能小赚上一笔。”
黄敏德皱眉沉思不语。
“本妃吩咐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刘紫月问龙一道。
龙一道:“已经办妥。”
“很好。既然慕家送财给贤王府,贤王府没有不接的道理。去,通知裕兴典当行,收下永顺商铺的死当。”刘紫月道。
“王妃?”黄敏德不解道。
“无事,本妃心中有数。等慕家出尽了底牌,就该轮到本妃了。若是里头无事最好,若是真有问题,他自己左手打右手,自己受去吧。”刘紫月淡淡地道。
黄敏德无语。接触时间久了,他发现,贤王妃像一座值得深挖的宝藏,表面平平无奇,越往里挖,越是惊喜连连。她远比他以为的要聪明得多。这让他想起了贤王,那个尊贵,聪明,傲骄,腹黑,信手山河,指点江山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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