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真真假假
“她当然不是我的影卫,”萧祯的语调跟平常墨谣听到的大不相同,慵懒中透着威仪,“她是我的女人,不行么?”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他,墨谣满心羞窘,只想挣脱出来。萧祯一手抓住她,腾出另一只手,把她翻转过来,抱坐在自己膝上。隔着大雾一样的登瀛香,墨谣其实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但她却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直红到了耳尖。
萧祯啜一口酒,缓缓低下头来,一双幽黑如夜的眼睛,渐渐透过重重迷雾,出现在墨谣的视线里。那眼睛里,翻涌着墨谣看不懂的东西,有几分像她背不出兵书时,摇头叹气的苏倾,又有几分像,记忆里冰冷倔强的小公子。
温热的嘴唇贴上来,舌尖在墨谣唇齿中间轻轻一划,她便不由自主微微张开了嘴。酒的味道一下子涌进来,跟偷喝青竹的果子酒完全不一样,浓烈、刺激、嚣张跋扈的味道。似乎只有一滴进了她口中,墨谣清楚地感觉到那一滴灼热的酒,沿着她的喉咙滑下去,一直滑落到肚腹深处。一股灼热,从那滴酒落地的地方,缓缓升腾起来。
不知道最后谁在那一口酒里喝的更多,墨谣只觉得酒一下肚,整个人都晕晕乎乎,从内到外烧起一团火。
可是萧祯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舌尖沿着她的齿缝,继续深入。先是浅浅的厮磨、轻舔,接着变成深深的吮吸,最后在她唇上噬咬,像要从这里开始,把她整个吞下去。
他灵活柔软的舌,勾住墨谣的舌尖,滑滑的打了个转。然后整个裹住她的小舌,忽深忽浅地纠缠不休。即使是从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墨谣,也知道这一吻,跟此前额头上的一吻不同。
这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带着爱欲的吻。而且好像……技巧娴熟。
墨谣被突然蹦入脑海的这四个字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伸手,想要推开他。可是萧祯把她搂得越发紧,猛一下坐直身体,墨谣娇小的身形,被他向上一带,脚尖几乎够不到地面。四下无所倚靠,墨谣只能贴在他身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
对面的白衣男子,透过大雾“看”了这一场表演,嗤笑一声:“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这女人突然出现,实在来路蹊跷。就算有这登瀛香遮挡视线,我也不能放她离开。你要是有意,就在这享用了她,再送她上路,也是一样。横竖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话音未落,萧祯把酒樽往桌上重重一拍,“当”一声响,整个房间就安静下来。“你敢动她一下,之前谈好的条件,就全都作废!”
不知道萧祯究竟许了他什么条件,那白衣男子显然十分忌惮他,讪讪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萧祯横抱起墨谣,起身向外走去,到门口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话:“别让我发现你的人跟踪她。”
直到萧祯走远,白衣男子才狠狠地把酒樽摔在地上:“看你能张狂到几时?!”
墨谣被萧祯一路抱着,放上马车。帘子垂下来,隔开了车外的世界,墨谣才回过点神来。抬头看去,对面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哪里跟那个大雾中慵懒的声音不一样了。
想到挽月馆里的一幕,羞恼感又涌上来,墨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空去看我,倒有空逛挽月馆……”
萧祯坐在马车另一边,很自然地接过话去:“这么说,你是很想我去看你了?”
墨谣张张嘴,回答想或者不想,好像都不太对。她只能沉默地坐着,气鼓鼓地表示自己的不满。离开了浓重的登瀛香雾,萧祯身上那种令人畏惧的压迫感,好像也消失不见了,他又变回了墨谣熟悉的那个人,温润如玉、狡猾如狐。
他伸手把墨谣拉过来,摸着她的头发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莽撞,到处乱跑。幸亏你被推进了我在的房间,如果是进了别的房间,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么?嗯?”
发生什么事……她大概知道一点,想到这上面,墨谣的脸色又开始转红。这话说的,倒好像错的人是她。墨谣瞪圆眼睛,用手戳着他的胸膛说:“你倒好意思说我,你怎么不说,大白天跑到那种地方去,是干什么去了?你们两个选在这种地方见面,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该不会是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萧祯等她说完,才轻轻地笑了一声,说:“我跟他谈的都是做生意的事情,他的货价比其他人便宜,他怕被同行知道,选了这么个地方,又用登瀛香遮挡视线,不想让我认出他的容貌而已。”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墨谣一脸半信半疑。
“你不相信,我们现在就折回去,把馆主叫出来,问问是不是那个人预定了位置,又点了姑娘。”萧祯凑在她耳边,像哄小孩子一样解释,“我可一个姑娘也没叫,他叫来的,我也都找借口打发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得奇怪,墨谣心头一颤,想起推她进去的人说过,今天的客人特别挑剔,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来,仍旧还是没好气地说:“你这话好笑,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果我骗了你,”萧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认真说道,“就让我做不成今生最想做的事。”
马车晃晃悠悠沿着山路走,墨谣闹腾了半天,困得眼皮直打架,头歪向一边,一点一点的,好几次差点撞到车厢壁上。
萧祯把她拉过来,用胳膊垫住她的头。大概是姿势舒服,墨谣沉沉睡去,再没惊醒。
等萧祯把她叫醒,马车已经停在青竹家的小院子门口。萧祯先跳下车,这才回头来拉墨谣。墨谣脚一沾地,就“啊哟”一声扶住车辕,不好意思地对萧祯笑笑:“睡得太死,脚麻了。”萧祯伸出一只胳膊让她撑着,墨谣就这么一步一瘸地走进去。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青竹从灶台间探出头来,指着于楚对他们说:“他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吃到嘴里,你俩倒是一来就吃现成的。”说完,她继续钻回一片热气腾腾中,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叮当声。
于楚无奈地摇头笑道:“千万别抱太大希望,青竹做的饭,就是吃不死人而已。”
蒸蛋、豆粉粥、灼荠菜……于楚说的没错,的确只是吃不死人而已。墨谣吃了一口蒸蛋,咸得差点咳出来,赶紧灌下一大杯水。两个男人倒是吃得神色如常,青竹问起时,于楚很自然地回答:“不错,都很好吃。”
萧祯放下碗筷,对青竹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拜托你们照顾墨谣,不要让她到处乱跑。”
青竹还没说话,墨谣先抢过话头:“我哪有乱跑,再说,我又不是一件东西,哪用得着拜托别人。”
萧祯伸手在她头顶拨一拨,语气很是温和:“这段时间,别再出去做招魂的事了,无论收到什么人的拜帖,都找个理由推掉。老老实实留在青竹这里,等我回来。”
墨谣不做声,今天榛子净说些奇怪的话,说的好像她是他的什么人一样,要在这里等他出远门回来。
青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用胳膊肘捅一捅于楚,对着他们两个挤眉弄眼。墨谣本来想说几句带刺的话,可是又觉得今天的榛子好像特别温和,最终还是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祯没说他要去哪里,墨谣也没问。她仍然看不透这个人,他说自己是个商人,可是从来没见他真的做什么买卖。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饭时就一句话都不说,举手投足,都姿态端正。可是他又好像很随意,什么样的饭菜都能吃下,什么样的地方都可以住。
答应了萧祯不出去,墨谣索性连香蜡也不做了,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有时她也会到云台藏书楼去,说是找书读,其实只不过是想看看苏倾。一连去了几次,苏倾都不在云台。
墨谣听门口守卫的人说,因为昭襄太后钦点,苏倾在城郊主持今年的年祭。年祭是楚国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王宫贵族都会参与,能主持这样的典礼,已经充分表明了楚王室对苏倾的重视。只不过,主持祭祀并没有什么政务上的实权,看来楚王仍然不放心他。
平淡无奇地过了十多天,青竹忽然带回太宰大人家送来的拜帖,说是太宰大人的儿子不幸落水身亡,想请湘夫人招魂,让他的母亲见他最后一面。
这位太宰大人的夫人,墨谣曾经见过,很慈祥和善的一个人。想到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墨谣心里不忍。虽说是骗人的,她并不能召来什么灵魂,可是如果一句谎话能够给她一点安慰,还是值得一试的。
等到了太宰大人家,墨谣才无可奈何地发现,请她来的并不是那位正夫人,而是一位得宠的小妾。她死去的儿子只有一岁多大,根本还不会说话,完全用不到墨谣的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