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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竹坠淤泥

红颜策:王的烙印 华楹 4525 2022-11-04 19:44

  墨谣刚想掏出点银子来,叫他们行个方便,忽然发现这宫女身上,一点值钱东西都没有。想想也是,要是宫女每天当差,还要四处送银子,也未免太亏得慌。

  她把蒸鱼往前一送:“昭襄太后说今天的鱼不错,特意吩咐给王上送一条来。”侍卫凑在蒸鱼前左看右看,既不说放行,也不说不放。他们担心鱼身上会暗藏着什么讯息,又想不出办法搜查,稍稍一动,这鱼就不完整了。擅自动用王上的膳食,也是死罪。

  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墨谣放心了一大半。公子含应该还好好的在寝殿内,只有公子含活着,他们才会有所顾忌。她把蒸鱼又往前托了托:“几位大哥,要不拜托你们帮我送进去?前面宴会那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呢,再不回去,又要挨骂了。”

  侍卫讪讪地笑笑:“姐姐别误会,我们也是职责所在。”前殿还没有传来消息,他们也不好自作主张,只好放墨谣进去。

  寝殿点着巨大的海油灯,墨谣沿着游廊,快步走进去,在门口轻声叫:“王上?”没有人应声,她探头向里面看,一道身影飞快地闪过。墨谣推开虚掩的门进去,青砖地面上,几滴还没凝固的鲜血,触目惊心。

  墨谣把手里的蒸鱼胡乱放在一边,追着那道身影离开的方向而去。那人似乎对楚王宫很熟悉,东绕西绕,就在小小一处寝殿里打转,却一直在墨谣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墨谣心里焦急,不知道公子含究竟怎么样了,想起萧祯教她的粗浅功夫,提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这套呼吸吐纳的方法,她很久没有练习过了,刚一催动,胸口一阵烦闷刺痛。她顾不得考虑自己眼下的状况,只管追着前面那个人,眼看那人就要逃出后门,墨谣随手抓起一段垂柳枝,向前一荡。柳枝细弱,禁不住她的重量,断裂时,墨谣向前一扑,正把那人扑在地上。

  没等那人反抗,墨谣抢先按住了她的手腕,那人手里抓着的,不是刀剑,而是一段削尖了的竹节。墨谣赶忙拨开她脸侧的头发,一张熟悉的脸一下子跳进眼帘。

  “青竹……”墨谣叫出她的名字,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你把公子含怎么样了?”

  青竹挣扎几下,竟然没能挣脱,索性松了手,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墨谣。

  墨谣只觉心头一片大乱,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是青竹,她猛然想起,前段时间那些莫名其妙被人割喉丧命的宫女太监,那么快的手法,似乎也只有青竹才能做到。

  “你……是你?在王宫里杀人的一直都是你?”墨谣压住她的身体,想要抢下她手里的竹节。青竹不肯放手,两人像普通女孩子打架一样,连招式都忘了,只管拼了命去夺那竹节。扭打中,两人离游廊越来越远,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芙蓉池边。

  “你放手,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墨谣喘一口气,仍旧伸手去抢。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青竹只是瞪着一双眼睛,充满警惕戒备地看着墨谣,一句话也不肯说。眼看要到池边,青竹的一只脚踏空,整个人失去平衡掉进水中。墨谣赶忙伸出一只手去拉她,匆忙间,只来得及抓住竹节另一端。

  青竹在水里下意识地挣扎,竹节的尖头一挑,就在墨谣手臂上划出一道极深的血口,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后。青竹落进芙蓉池,一连呛了几口水,下意识地把竹节抓得更紧。墨谣被她这股大力一带,也跟着落进水里。

  她比青竹水性好些,勉强能够浮在水面,池底全是淤泥,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墨谣只能用竹节拉紧青竹,穿过重重荷叶,往岸边划去。手臂上流出的血,在水里蜿蜒出一条红色的印记。但她一直紧紧抓着那根竹节,带着青竹往岸边划去。

  芙蓉池四壁光滑,墨谣试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只能转向另一边的浮桥。她攀住浮桥边沿,先把青竹推上去,自己跟在她后面。人一出水面,失去了水的浮力,她只觉得全身像坠了只铜鼎一样沉,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青竹似乎从来没下过水,又冷又怕,脸色青白。她仰面躺倒在浮桥上,仍旧紧紧抓着竹节,一句话也不说。

  墨谣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想起来,需要抓住青竹,别让她跑了,向前挪动,手上的力气只够虚虚压住她的手腕。青竹想挣扎,手上同样没有力气,两人彼此看着,墨谣叹一口气:“我只想问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之前那些人,也都是你杀的么?”

  青竹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可她偏偏大睁着眼睛,一滴泪也没有流出来,点了两下头。

  “是为了于楚么?”墨谣问。

  “不,不是!”青竹忽然坐起来,说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句话,“跟于楚没有关系,你不要乱猜。”

  墨谣又叹一口气,青竹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根本不懂隐藏,也不会撒谎。“今天晚上,于楚在宫宴上拿出了象征王权的玉圭,现在你出现在太后寝殿里,我能相信这是巧合么?”

  “青竹,告诉我,于楚为什么会有玉圭?他是谁?”墨谣不想逼迫青竹,可她心里实在太过焦急,想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事情似乎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

  青竹摇头,冷风一吹,她整个人都缩在一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于楚他只是说,杀那些人,他就能当上将军,实现他的抱负。他还说……要我杀了今天在这里的那个孩子,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杀人……可他那么温柔,他从不逼我,只是求我,求我帮他的忙……”

  她捂住脸,似乎想起了不愿想起的痛苦回忆:“他答应我的,今天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天,他再不会让我做这些危险的事了……”恐惧与向往,哀伤和甜蜜……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她脸上:“他那个人,一向冷淡,只有恳求我做这件事的时候,才会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不是他逼我的,是我自己愿意的,他饱读诗书,只是没有机会……”

  墨谣扶着她的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个男人,的确没有“逼迫”青竹,可是这种情意绵绵、欲说还休的恳求,不也是另外一种逼迫么?

  从前在云照山下,她总是看见青竹拎着于楚的耳朵,催促他出去博取功名,那时的于楚,憨憨傻傻,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热心的样子。她真有点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于楚。她很想问问青竹,会不会后悔当初日日催促,如果可以重来,她是宁愿要一个天天坐在门口、帮她剥竹叶的男人,还是要那个站在大殿上、手持玉圭、却谁也看不透的男人。

  可惜,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墨谣紧挨着她,轻声问:“那他的玉圭是哪里来的?”

  “我……我不知道,”青竹低着头,眼睛只盯着竹节的尖头,“上次在妙音祠碰见你们俩时,于楚就是带着我绕道去找那块玉。他不喜欢我打听这些事情,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墨谣想起那晚的情形,当时于楚应该还没拿到玉圭,所以即使认出了萧祯,也没有心思跟他纠缠,甚至急着想要甩开他们,天还没亮就继续上路了。他当时似乎只说了一句:“苏倾病了。”

  像一道闪电陡然击中脑海,墨谣惊讶得张大了嘴,苏倾那段时间一直没有见人,于楚怎么会知道他病了,而且十分肯定他病得很严重?也许最可能的就是,他正是一手造成这场“病”的人……

  就在此时,青竹猛然从地上跳起,竹节的尖头,直刺向墨谣胸前。墨谣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根本没看到青竹的动作,躲闪不及之下,她只能向后躺倒。竹节刺进她胸口,划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处。

  青竹的手一抖,竹节没有继续刺进去,她抽回竹节,全身都抖得厉害,终于把手一松,竹节掉进芙蓉池,转眼就不见了。

  “墨谣,对不起,”青竹一边说,一边后退,“于楚他……他是要受万人膜拜的人,这些肮脏龌龊的事,只能我来替他做。除了我,还有谁肯帮他呢?你别怪我,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用竹节了。”她扬起右手,往浮桥的石墩上重重拍去。一声巨响,青竹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右手软软地垂下来,她用左手托住右臂,转身跑远了。

  墨谣捂住胸口,觉得力气正一点一点流失。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想睡过去。可她不能睡,她没找着公子含,除非亲眼确证公子含死了,否则她绝不会死心的。

  她心里没有丝毫对青竹的可怜或嘲笑,至少她那么勇敢,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们的选择都无所谓对错,只是命运让她们选择了对立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苏倾说的是对的,人的努力,总是争不过命运。可努力之前,并不知道命运会在哪里转弯呀,她撑着石墩站起来,要折回内殿去找到公子含。只要还有一点可能,她总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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