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都记在心里
等一下,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我有话要问你。”说完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大概是怕把徐志吵醒,随后拉着周以沫就往外面走廊上走。
周以沫也不好拒绝,跟她去了。
那时正是中午时分,病房里都在睡午觉,走廊上还算安静。杨芳一直把周以沫拉到尽头的窗口,这才松开手,略显局促地理了下垂下来的头发。
“我虽然笨,以前他爸也老这么说我,但儿子毕竟是我养大的,他说自己这样是被抢劫的人打的,可我不相信……他那样子就像撒谎,如果真是抢劫打的,为什么不让我去报警?而且徐家是什么人家,小志从小都有保镖跟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他给打成这样呀。”
这话可给周以沫问住了,徐志也不肯说,很明显就是徐江海给他施压了,不让他说出去,她又怎么好跟杨芳说呢。
“自从跟他爸离婚之后,他爷爷就不让我再进徐家的大门,想看孩子也只能等他有空的时候去找我。最近几年他被他爷爷派到外地我就更加见不到他。好在小志是个懂事的,隔三差五的给我打电话。就在前几天他还跟我说他很好,突然的我就接到徐家那边亲戚的电话,说伤了病了,来这一看,何止是伤了病了,牙齿都掉光了,身上骨头断了好几根,头上还缠着纱布,医生说什么凹陷性骨折,往后可能连走路都有问题,哪个抢劫的会下这么重的手?我想来想去是不是小志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不该惹的人,对方是要来寻仇吗?”
杨芳的说话毫无铺垫和起始,甚至还缺一点逻辑,但周以沫知道她说这番话的目的。面前妇人情绪已经有些无法控制,眼里渗出泪来。
周以沫不知道徐志是怎么跟他母亲交代的,那问题就来了,现在杨芳明显是想来套她的话,她该怎么回答?
“舅妈……”周以沫只能稍稍咽了口气,“这次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有一点您可以放心,虽然大表哥过来这边工作后我才跟他认识,就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非常正直又热心的人,在公司人缘很好,所以这次事情的错肯定不在他身上,至于到底什么原因,您最好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
既然徐志选择隐瞒事情真相,周以沫也不便多说。
杨芳似乎还想问什么,周以沫以“工作忙单位还有事”为借口走了,之后几天她便没再去过医院,心里总是怕杨芳再拉着她问什么,这种情况有些为难,她索性选择逃避。
网上基本没有提到徐志受伤,大家更关注的还是徐东和温漪,不过媒体对于这两人的报道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局面:主流媒体都是展示的正面形象,拍他们一起出席活动的照片,恩爱有加,默契和谐,看着就像能在事业和生活上互相扶持的一对模范夫妻。
而非主流媒体报道的又是另一幅场景,三天两头总能拍到温漪落魄的照片,比如深夜现身某间酒吧独自买醉,比如戴着墨镜和丝巾去公司只为遮住肿胀的眼睛和勒痕,随之徐东“家暴”的新闻就在有些网站和杂志上流传开来,俨然温漪和他是一对表面和谐背后却成天争吵斗殴的夫妻。
周以沫也挑了这样的新闻看过几篇,看完对温漪跟徐东的事倒没太多想法,毕竟她知道内里真相,只是越发对现今的传媒业感到心寒,觉得虚虚实实写的都是一些空架子,一件夫妻间的丑事都能被拿到台面上反复的写,而那些真正存在的,藏在阴暗处不断滋长蔓延的阴暗面却无人敢揭露。
记者手里的那杆笔越来越不值钱了,自此她便不再看这些新闻。十二月的S市迅速转凉,气温一下降了七八度,出门要开始穿大衣了。
徐志在圣诞前几天出了院,徐爱莲开车去接的,徐志虽然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是杨芳还是不放心留下来照料。
徐爱莲把车子开到了徐志住的地方,又替他把两包从病房带回来的行李拎了上去。
徐志掏出钥匙打开门,眼前是一间非常整洁的屋子,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谢谢!”他回头对徐爱莲轻轻道了一声。
徐爱莲点头,没回应,心里却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徐东派来的人把这屋子弄得一团糟,殴打过程中也把家具物什摔得满地都是,徐爱莲便趁徐志没出院前问他拿了钥匙,抽了两个周末过来打扫干净。
收拾那些碎玻璃碎物件倒没什么问题,头疼的是客厅到浴室的血迹,徐爱莲拿了抹布跪在地上整整擦了一下午,太多血了,一大片一大片发黑干涸地结了块,有些已经渗进地板和瓷砖的缝里。
她当时跪在地上擦这些血渍的时候都不免感叹,辛亏那晚她到的及时,如果自己再晚来一点,徐志是不是要失血过多而亡。
进屋之后把东西都安顿好,杨芳留徐爱莲吃午饭,徐爱莲推说还有事,徐志也没多劝,只跟母亲说了声:“她很忙的,以后吧。”
徐爱莲便拿了包要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徐志追上去:“我送送你吧。”
徐爱莲定了定:“好!”
临出门时又听到杨芳在身后喊:“爱莲你有空来吃饭啊,这次多亏了你跟沫沫帮忙,我知道沫沫很忙,也没敢去打扰她,她什么时候有空,爱莲你替我约她过来吃顿饭。”
徐爱莲答应了一声往外走,徐志一直将她送到院子里,以为他是有话要说的,可临上车见他依旧闷着头不开口,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以前她还老嫌徐志烦,经历过这场变故之后整个人却突然变得特别沉默。徐爱莲有些不习惯,又看了徐志一眼。
大概是手术加上牙口不方便,短短一个月徐志已经瘦了不少,身上那件浅灰色毛衣都松松垮垮的了,头上又盖着帽子,头部手术的时候把头发都剃光了,之后头发还没长出来,刀口的线拆了他就一直戴帽子。
“你难道没什么要问我吗?”最终还是徐爱莲忍不住先开口。
徐志又闷头吸了一口气,帽帽檐盖住他大半张脸,“问你也不能改变什么不是吗?”
说了这句之后,他便不再吭声了,徐爱莲等了几秒钟,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罢了,既然他不想问她又何必说,于是从包里掏出来一个信封。
“你刚住院的时候温漪来过,这是她给的,当时交到沫沫的手里,最近她忙就托我给你,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徐爱莲把信封递过去,徐志接了,抽出来看了看,一张薄薄的纸,上面花花绿绿,落款处签了温漪的名字和印戳。
当他是叫花子吗?或许在他们的心中,他就是徐家养的一条狗,高兴的时候抛点食物,不高兴的时候抬脚就踹,伤了赔钱了事。
深秋正午的阳光还算暖,徐志却哼笑一声,没言语。
“你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还要上班呢。”
“替我谢谢沫沫,她为我做的,都记在这呢,只是我可能帮不上她什么。”徐志指了指心口的地方。
徐爱莲笑了一下,“你想多了,她真没有要你报答的意思。”
徐志笑了一下没有言语,往后一周徐爱莲也没去看过徐志,只在网上聊了几句,徐志依旧沉默,加之徐爱莲话本不多,于是两人的对话窗口就显得特别空旷。
徐爱莲:“最近怎么样?”
徐志:“老样子。”
徐爱莲:“在家?”
徐志:“嗯。”
徐爱莲:“去医院复诊了吗?”
徐志:“去了。”
徐爱莲:“你妈还在?”
徐志:“前天刚走。”
两人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冒,聊了一段徐爱莲便没兴致了,对方也不再主动搭腔,于是作罢。
之后徐爱莲也没再跟徐志联系,一直到圣诞节前夕,她银行卡上突然多了二十多万块钱,随后收到徐志的短信:“钱已经汇到你卡上,我就不当面还给沫沫了,替我说声谢谢吧。”
周以沫垫付医药费这件事是徐爱莲跟徐志说的,徐志当时还躺在床上,头上纱布没有摘,只是脸上浮肿消退了许多,他靠着床头没言语,好一会儿才重重喘了一口气:“钱我会尽快还的,不会让你为难。”
现在他把钱直接打到了徐爱莲卡上,意思很明确,他不想自己去还给周以沫,希望徐爱莲能够转交,徐爱莲也没回复,默默收了手机。
周以沫收到徐爱莲转过来的钱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给徐爱莲打了个电话,“徐志怎么样了?”
徐爱莲说,“表面上看没什么事,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好。”
周以沫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要是好才怪。我真是好奇呀,他妈就这么走了。”
徐爱莲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虽然跟徐志的爸爸离婚这么多年了,但是一直是靠徐家养活,别说是让她忍着,就算是现在警察当面问她儿子的事,徐江海让她说儿子是她伤的,她就得按照徐江海的话说。”
周以沫吐了口气说,“明白,看样子徐志是打算咽下这口气。”
徐爱莲说,“不然呢?他跟你不同,你的股份是大爷爷留给你的,他没理由不给你,但是徐志就不一样了,股份是他的,他不高兴给,徐志就别想要。”
周以沫说,“说的也是,受了这么大的罪,差点连命都丢了,要是再一时意气用事,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徐爱莲说,“古时候帝王之家讲究的是母凭子贵,但是在徐家男人要上位,小的时候靠母亲家的势利,长大了就要靠妻子家的势利,这也是徐东为什么如此委屈,还是屈服了徐江海跟温漪结婚的原因。”
周以沫说,“听起来他们像是也不容易,但是,说白了,还不算太过看重权利?”
徐爱莲说,“没错,但凡他们自己稍微硬气一点,也不会落的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