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却一直躲避着,直到这一天,结局摆在了面前。
能说什么?苏钰此刻心里只有满脸苦涩。
从一开的相遇,卫慕言就信誓旦旦的说要娶自己,苏钰早就跟卫慕言说过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可能性。
这是卫慕言一直不能正视的,所以卫慕言一直在苦苦追求着自己。
苏钰跟聪明,她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才三番两次拒绝了卫慕言。
人啊,想糊涂一世真的难……
苏钰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想的,只是感觉到深深的失落。
从长安城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卫慕言被赐婚徐家嫡长女徐晚晴。可是来到蓝田县的苏钰,却也开始了逃避和忽略。
苏钰手中拿的是雍州府发来的文书,上面写着太子殿下大婚,普天同庆,全国所有郡县州府,皆免三天宵禁和大赦天下。
苏钰将文书递给了旁边莫名其妙的梁子衡,梁子衡接过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随意放下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梁子衡斜了一眼苏钰,不忍地安慰道。
“如果你实在不舍,大不了等他当上皇帝,也能赐个贵妃了。以你的聪明才智,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徐晚晴,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梁子衡说完,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好像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
苏钰白了一眼梁子衡,反问道。
“你觉得我稀罕那个位置?我苏钰绝对不与别人共分一个丈夫!”
“那江流云呢?他好歹也是庐阳王,说不定还能当上南陈国主呢。”
梁子衡哪壶不开提哪壶,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根据南来北往的商人透露出来的消息,只听说庐阳王江流云在杜元淳的帮助下,重新在南陈朝堂上站住了脚跟。反倒是南陈太子江流风,让人揭露了南陈东宫太子洗马贪污受贿,欺男霸女一事,太子江流风的名声反而一落千丈。
“江流云不是人!”
苏钰提到了江流云的名字,又换上了那一副淡漠的表情。好像江流云三个字已经成为了苏钰心中的忌讳了,反正听到了这三个字就面无表情。
“如果你没事的话,麻烦你先下去帮忙,没看到文书上写着大赦天下吗?”
苏钰没好气地瞪了梁子衡一眼。
梁子衡摇摇头,自找没趣地走了下去,只留下苏钰一个人。
梁子衡哪不知道苏钰的脾气?所以梁子衡故意提起这些,让苏钰明白,有时候感情真的并不重要。
或许感情这东西,对大部分人来说,比生命还珍贵,但是在苏钰身上,无疑不是奢侈品。
苏钰爱不起了,留在她心中的只有恨……
目送着梁子衡的离开,苏钰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再次凝视注目着桌上的文书,苏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重地叹口气,心里叹道。
只能说……有缘无分吧……
夜幕降临,下了两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东宫一片清冷,看着满天遍地的红绸缎,与厚厚的大雪红白相映,别有一番风味。
“亭台楼阁,寒风凛凛,无言独上高楼。寂寞风华,故人绝迹,相思不知清愁。奈何奈何?此去经年,梦里长恨水长流。”
卫慕言拎着一壶酒,满身酒气独自走到了新房外面。看着外面的皑皑大雪,嘴角扬起了一丝嘲讽。
什么普天同庆?什么祥福与共?都是假的!都是骗人!
此时此刻,长安城在难得的灯火通明,繁华喧嚣,而偌大的皇宫里面,即便灯火通明,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凤鸣卫和内卫把持着内宫的每个角落,三卫军们严格守着皇城九门和长安城门,生怕再出了什么事情。
卫慕言呵呵一笑,即便喝着热酒,心里也是冷冰冰的,丝毫没有感觉到作为新郎官的喜悦。
没有愿意成为一个交易品,更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婚姻作为一个肮脏的政治交易品。
然而他们世家子弟,皇家子弟,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灌输了,你这辈子包括你家人的一辈子,都要无私地奉献给家族的思想。
反抗不了,也无法反抗,也有默默忍受。
在政治的角力中,无论是谁都是会成为一个政治的牺牲品。
蓝钦牺牲了他的家族,大齐的清流们牺牲了他们骄傲的信仰和自尊,卫慕言牺牲了他的婚姻,长公主牺牲了她的高高在上的权力,徐明正牺牲了他都官位……
谁输谁赢了?没有!
卫慕言此刻无比讨厌着自己太子的身份,然而他今晚必须推开这扇大门,去面对他今后的女人。
卫慕言推开门,里面烧着碳火,把屋子烤的的特别暖和。
卫慕言瞬间感觉酒醒了不少,看着坐在床边,突然有些害怕地动了一下的新娘。
卫慕言只看过一次徐晚晴,也就是被晋阳王卫景裕坑的那个晚上。
一直听说徐晚晴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才女,不过卫慕言对才女这两个字并不感冒。
即便只看过一次,卫慕言还是记住了徐晚晴的样子,因为这个女子真的太美了。
在卫慕言心中,一直认为既有北方女子的豪气,又兼有江南女子的阴柔的苏钰才是最美的。
但是卫慕言不得不承认,徐晚晴作为一个关中女子,比苏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南方姑娘。
卫慕言拿起了旁边的一杆秤,大齐的习俗要用称挑起新娘的盖子,意味着称心如意。
随意将徐晚晴的盖子挑了下来,卫慕言眯着眼睛,双眸不禁闪过一丝惊艳。
徐晚晴还是十六年华,画出来的兔儿唇很完美地契合了她的樱桃小嘴。她的鼻梁高高的,两条柳叶眉很自然地舒展开来,瞳孔似乎在闪着光芒,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畏惧地看着卫慕言。
这是卫慕言第一次正视打量徐晚晴,特别是徐晚晴那眉角略微的青涩,更显得楚楚动人。
“你怕我?”
卫慕言忍不住问道,明显看到了徐晚晴整个身子向后面缩了一下。
“嗯……”徐晚晴点点头,细若蚊声,似乎嘴巴还嘟囔了两个字……
卫慕言看到了,那个唇语好像是在骂了两个字,yin/贼。
卫慕言摇摇头,也不想解释着什么,也没必要解释了,反正徐晚晴都是太子妃了。
走到桌前,卫慕言倒了两杯酒,酒还是温的。
就差最后一步交杯酒了,卫慕言刚刚把酒端起,就听到后面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
“那个……我……我不会喝酒……一喝酒就全身起红点点……”
卫慕言一个激动,差点把酒杯给摔了,看了已经被甩了大半酒水的酒杯,卫慕言默默地把酒杯放了回去。
“那就快点睡觉吧!”
卫慕言说完,徐晚晴的脸颊就通红一片,娇艳欲滴。
卫慕言差点忘了,徐晚晴嫁进来,肯定会有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拿着一幅幅不堪入目俗不可耐的画给徐晚晴看,并且充分讲解了人类起源,形象生动地普及了各种姿势。
“别想多了,拿床被子给我,我睡下面,你睡床上。”
卫慕言刚好说完,就听到徐晚晴默默地说了一句。
“只有一床被子……”
卫慕言顿时脸色发黑,这肯定是长公主殿下故意的。留了一床被子,不睡也得睡!
卫慕言瞄了一眼烧的快差不多的碳火,想了想这些碳火是绝对撑不过子时的,外面还积着雪,寒风凛冽。
“我睡外面,你睡里面吧……”
卫慕言再次叹道,只是脱了外衣,还穿着里衣,就躺了下去。
幸好床很大,被子也很大,至于为什么这么大的原因,卫慕言不敢想象,画面太美,恐怕会想的热血澎湃。
即便卫慕言故意隔了一点点距离,一股淡淡的体香也还是钻进了卫慕言的鼻子里。是那种梨花淡淡的清香,在这个飞雪漫天的夜里,真的大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
卫慕言在心里一直默念着佛家的《清心咒》,努力去除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杂念。
好不容易按下了心中的邪念,对于卫慕言来说,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对于卫慕言来说,也许以后他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邪念,可是现在他真的没心情去想这些。
不管后来怎么样,至少现在,卫慕言真的无法就这样背叛了自己第一次的感情。何况还有昨天的瑞雪之变,卫慕言这颗心还没有冷酷到这种程度
。
天牢里面,那群清流们现在还在报团取暖,没人敢去管他们,卫慕言也不敢替他们说话,只能暗暗交代东宫属官们给天牢多送点衣物。
“那个……你睡着了吗?”
“没有……”
卫慕言刚刚才有的睡意,就被躺在旁边的徐晚晴弄得睡意全无。
“太子殿下……是不是不喜欢我?”
徐晚晴声音特别低,似乎有些害怕和恐惧。
“不是,别想多了。”
卫慕言说完,又觉得有说得有些不好,于是继续解释道。
“大齐的清流们还在天牢里面饥寒交迫,老大人今日进了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本宫想不起来这些东西。”
“哦……”
徐晚晴应了一声,她不懂这些,也没听过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她想来,卫慕言说得话,徐晚晴都是雾里看花。
不过徐晚晴听懂了一句,那就是卫慕言口中的老大人应该里是她的爷爷,侍中徐明正了。父亲说爷爷去忙了,原来是进宫了。
过了一会儿,卫慕言没有再等到徐晚晴的声音,就重新合上眼,又开始了凝聚了那一点点睡意。
“太子殿下……”
“……嗯,还有什么事情?能不能一次说清楚?”
“太子殿下是不是……不……不行啊?”
“……”
卫慕言默默地爬了起来,走到了桌边,默默地倒了一杯酒,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此时此刻,他只想一醉方休。
“干了!”
“干了!”
咯!
两个酒杯碰到了,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苏钰和梁子衡一饮而尽,冰冷的酒水顺着喉咙,滚了进去,像刀子一样冰冷刺骨。
苏钰似乎毫无感觉,只是默默地又倒了一杯酒。
看着灯火通明的蓝田县,热闹非凡。
夜晚的生活本来就是枯燥无味的,这三天临时免去了宵禁,所以那些酒鬼,赌鬼们又出来活动了。
幸好蓝田县来往商贾也很多,那些商贾摆起了摊子,吸引着越来越多老百姓出来灯聚。,似乎大家都在庆祝太子殿下这次盛况的婚礼。
朦胧之中,苏钰仿佛有一种梦回南陈的感觉。南陈的商业很繁荣,早就取消了宵禁,秦淮两岸,扬州城下,金陵池畔,杭州西湖,夜夜笙歌!
“是不是很骄傲?”
梁子衡指着下面的繁华,问道。
“作为蓝田县的县令,这些都是在你手上一步一步发展的。”
苏钰笑着点点头,有一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
“我能改变一座城,却改变不了一个国家。今夜的蓝田县不过是昙花一现,三天后又会重回冷清罢了。”
一些都是暂时的,苏钰知道,宵禁一日不废,这偌大的王朝就慢慢会迟暮下去。
梁子衡还以为苏钰会说骄傲,还想问苏钰,那你愿不愿意一直留在蓝田县,当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县令?
结果苏钰并不按常理出牌,或者说,苏钰一直都想的很远,很长。
想了想,梁子衡提高了语气,说道。
“既然你可以改变一座城,那么就可以改变一个州府,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国家。因为你是苏钰,天之骄子!”
苏钰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幻想着未来的样子。
许久,苏钰摆摆手,说道。
“不可能的,等我走了以后,不过是人走茶凉,人散政息罢了。不要奢求每一个县令都像我这么厉害,如果大齐的官员真的这么厉害的话,也不会被他们弄成这个样子了。”
苏钰的话里很是不屑,大齐的隔壁邻居南陈在这一方面就做的特别好,大齐的官员又不是没长眼睛和耳朵?
南陈来往大齐的商贾这么多,不会学习不会看?说白了就是自诩为天朝上国,看不起偏安一隅的南陈罢了,虽然两个王朝都是汉人政权。
“所以……什么时候走?”
梁子衡默默地问了一句,他知道苏钰最后还是会去长安的,苏钰的心很硬,不是谁都能感化的。
苏钰想了想,估计道。
“大概还有一个多月,过完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