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七名获奖者全部拿到奖品,和家人有说有笑地下了台子之后,令人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那便是由白知县亲自上场,给排在前三名的选手颁发奖品。
原本,这些奖品是要在另外两组比赛完了再颁发的,但是,为了激励士气,也为了让其他两组看到希望,看到官府的诚意,白知县和陶知县一商议,临时采取了这样的方式。
这样看来,倒是很有效果,光是看观众的情绪就知道了。无论何时,跟自身利益有关的东西才是大伙最关注的。
与后面七名选手相比,前三名的奖品是很棒的。首先便是大伙最关心的银子,他们一人是二十两银,比刚刚的那七名得奖者足足多了一倍。
其次是粮食,一人领白面三百斤,大米三百斤。
孙芸薹夫家并不缺这些,所以领到粮食和银子的时候也就那个样子,反正她又不能做主将东西全部送给娘家,毕竟还未分家。
但是,阮玉萍和董明举家就不一样了,两家人可以称得上是狂喜,不亚于今天中了彩票那般开心。就这样的奖品,简直是天下掉馅饼,可以让穷苦的家一下子变得好过不少。
阮玉萍和董明举家都穷,缺银子缺粮食。特别是阮玉萍家,差到什么程度呢?就差揭不开锅盖了。偏偏家里孩子多,开销大,再这样下去,阮玉萍她爹都准备卖女儿了。
也就是因为听说了爹爹要将二妹卖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丫鬟,阮玉萍这才想到自己曾经偷偷在私塾外面偷听的事,这才激发了内心的能量。
那时,她不过五六岁,却要牵着好几只羊在村里放。在这里吃草,在那里喝水的。后来,放了几个月,她便发现私塾附近的草非常肥美,且环境又好,她又能在屋子下面乘凉躲雨躲太阳。
想来是因为村民们对这里尊重,却是不敢过来打草的。这样一来,倒是便宜她了。反正在她心里,哪里的草都是拿来喂养喂猪的。
那日,恰好私塾里正在授课,她不过是无意间听了,便全部记下来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村里好多人都知道她的这个特异功能。
只是,阮玉萍她爹非但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更加不开心。无他,只因他想的是,要是阮玉萍是个儿子该多好啊,那么,哪怕是砸锅卖铁他也要把他供给出来。
可惜啊,可惜啊。生为女子,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去参加科举考试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脑子。
就这样,阮玉萍在私塾外面偷听了五年,直到她十一岁那年开始跟着家里人下地干活,便再也没机会了。
而现在,她爹居然要卖了她二妹!
想到人们口中说的那些可怜的丫鬟们,阮玉萍鼓起勇气走到爹娘面前道:“爹,娘,你们不要卖二妹好不好?或者说,要卖也卖我。二妹不过才八岁,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哪怕是去了城里,也是死路一条。我已经十四了,就算是到了外面,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阮玉萍的爹娘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阮玉萍马上就定亲了,若是能说个好人家,半年内成亲,阮家不但能得一笔银子,还可以继续卖了她二妹。
这样一来,家里的经济条件倒是能改善一些。
想到自己的那个天赋,阮玉萍忽然道:“爹,娘,你们让我去试试吧,我要去参加那个知识竞赛,得了奖的话,就有银子,还有大米和白面。若是我得不了奖,到时候你们再卖我也不迟。”
阮玉萍的爹娘自然知道知识竞赛这回事,因为宣讲团实在是太卖力了,且各个镇、村都在宣传,可以说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这回事。想到阮玉萍的那个骇人的天赋,他们终于同意了。
反正就如阮玉萍所言,这个比赛不过是两个月时间。若是她能得奖最好,粮食和银子都解决了,也不用卖孩子了。更重要的是,她还可以一举成名,哪怕是嫁人,也能嫁的更好不是。
若是不能,再撑两个月就是了,一样能卖孩子。
哪知,阮玉萍居然真的成功了。
现在好了,有了二十两银子,就算是卖孩子也卖不了这么多银子,而且还有六百斤的粮食,够他们一家人生活几年了。阮玉萍的爹娘的笑容灿烂,笑的像把刀,刺进了她的心。
为了得奖,她付出的那些努力,只有自己知道。
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了得奖,阮玉萍这两个月来几乎每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其余时间哪怕是在地里干活也依旧在背诵,嘴里念念有词的,搞得村民以为她得了失心疯。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比起物质奖励,最令人激动的,还是第三个环节,那就是白知县当众宣布,孙芸薹,阮玉萍和董明举三人将代表青山县前往京城参加全国知识竞赛。
在座的人都知道,阮玉萍不管最后能不能得奖,她以后的婚事是肯定不用愁了。现在啊,整个青山县有谁不知道他女儿的名号?
想到这里,阮玉萍的爹娘更加高兴。
特别是阮玉萍的娘,简直是扬眉吐气,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当年她连生了三个女儿,在生儿子之前,那日子过得简直是煎熬啊。
可是,现在看来,生女儿又如何?就她这个女儿这个能力,简直像宝藏一样,十个男子都比不上。
而且,有了阮玉萍的名号,以后她的几个女儿都不愁嫁的。且几个女儿长相都随了外祖母,个个都十分清秀耐看,在村里未婚女子里,容貌是排的上号的。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士子组里一个叫何方的书生一直看着阮玉萍,目光炽热。阮玉萍看了一眼,羞得脸都红了。这人她认识,私下里聊过几句,印象还不错。
接下来的第二组第三组基本上都是按照刚刚这个程序来的,因此,无论是选手还是观众都更加熟悉赛制和程序,看的更加起劲。
看到精彩处,手掌都拍得红了。
最后,临近晌午的时候,比赛才终于结束了。士子组代表青山乡县去京城参赛的是何方、李玉昊和章泽明,商人组则是张大虎、刘攘来和秋富贵。
颁完奖后,白知县便提议道:“好了,下面,有请孙芸薹,阮玉萍、董明举、何方、李玉昊、章泽明、张大虎、刘攘来、秋富贵九人上台来。”
万众瞩目中,九人再次登台,站成了一排。
孙芸薹和阮玉萍自然是站在一起的,毕竟台上就她俩是女子。看了看左右,阮玉萍悄悄地说道:“芸薹姐,你真厉害啊!刚刚我和你比赛的时候可紧张了。”
现在是队友,可刚刚两人却是对手。
闻言,孙芸薹便道:“玉萍妹子,你过奖了,你也很厉害啊。以后啊,咱们经常联系,时常走动,互相问些问题,争取拿个大奖回来。”
阮玉萍便道:“嗯嗯,我也这样想。只是,咱们组还有一个人,好像叫董什么,想和你说说话,又觉得不太好。”
“没事的,让我来,我空了就带你去找他,咱们好好商议一下对策。”孙芸薹说道。三人中就她一个人是已婚的,所以做事更为方便,没这么多顾虑。
且她相公陈千果是非常支持她的。这不,刚刚在台下的时候就差站起来吹口哨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见众人都站好了,白知县带着宋徽四人,陶知县带着县丞和另外两个人一起上台,给九人发了一个特制的请帖。
台下立即就有人大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奖品啊?”
闻言,陶知县笑着道:“这可不是什么奖品,这是请帖,是打拐司亲自制作的,写的是邀请他们五月的时候去京城参加全国知识竞赛。”
“五月,那不就是下个月了?”
“哇,全国知识竞赛?那怎么比?”
“全国嘛,自然就是把来自全国各县的优胜者集合起来,再进行一次比赛。”
“天啊,想想都知道,肯定十分精彩啊。”
……
接着,陶知县又掏出九个特制的令牌,给每人发了一个,这才说道:“接下来这十多天,你们就不必回家了,每天都必须在县衙旁的屋子里看书,做准备。屋子很多,每个人可以带上两个家人陪同,县里供你们一日三餐。对了,这个令牌就是以后进出的凭证,可千万别弄丢了。”
众人一听,基本上都十分开心。特别是农人组的人,他们若是回家去,哪怕是家人不让他们干活,他们也是闲不住的,看不得家人受苦,自己偷得清闲。
此外,家里的看书环境也不好。村里多得是吵架和打骂孩子的家庭,动静极大。且他们现在出名了,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拜访的。想要安静看书,基本不可能。
这下好了,他们可以坐在县衙准备的屋子里,更为重要的是,还可以带家人一起陪同,还有免费的吃食。
十多天啊,家里也可以省下一笔粮食。
当然,也有不开心的,例如商人组和士子组,大多都是在城里有住处的,这样一来,就有点拘束了。
县衙准备的屋子哪里比得上自己家里舒服啊。
不过,知县大人既然下了命令,那就没有办法改变了。
就这样,几家欢喜几家愁,但都开始了复习和总结之旅,为最后的竞赛做准备。
白知县一行人参加完比赛便开始往工作地赶,虽然那里有志愿者撑着,但工作还未完成,不去是不行的。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天,白知县一行人的工作全部结束,也意味着此次全国巡回宣讲全部正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和上次的工作一样,白知县已经收集到了许多数据。
下一步,他就要开始写此次巡回宣讲工作总结。这也是叶枫建议他做的。按照叶枫的说法,一件事既然有计划,那就必须有总结,方为圆满。
对此,白知县自然赞同。这样一来,他们打拐司又有了露脸的机会了。
不过,这在之前,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和急切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做好全国知识竞赛的前期准备工作。
上次,他和宋徽几人总结了一下青山县的比赛模式和赛制,快马送至各个县,让他们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参考着先开始内部比赛。
按照这一要求,各地都及时地制作了适合本地的赛制,并且成功地选出了前三名作为参加全国决赛的人员。这不,名单已经报给打拐司了。
这一夜,当白知县按照各地提供的名单一一梳理了,又按照不同的组排好了序,发现这件事实在是有点难办。因为这参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人一多,就意味着组织起来十分麻烦,因为涉及到方方面面,不论是食宿,人员管理,还是赛制,还有观众,奖品,等等,都需要合理统筹。
好在皇帝十分支持这次全国性的知识竞赛,说起来,这还是本朝开国以来举办的第一次全国性的比赛。想了想,这日,皇帝便把白知县和宋徽几人宣进了宫。
白知县提交上去的工作总结他昨夜熬夜看了,单单是看文字,就知道此行不简单。加上各地和民间反馈上来的意见,皇帝是十分高兴的。
像这样大型的工作,在全国尚属首次。但是,打拐司的几人却不怕累不怕苦,抛下家人,在外走了这大半年时间,着实不易。
若是大臣们都能像白知县这样,带着思考和问题去调研,又积极想出对策来,何愁事情做不好呢。
只是啊,这些人不思进取,赖在位置上不动,还听不见意见和建议,又怎么会有进步呢。
白知县的这篇总结写的特别简单,但亮点就是数字。根据叶枫的建议,他大胆地采用数字代替长篇大论,且通篇并未为自己表功。
但这种做法,实则是另一种表功的新颖方式。
例如,白知县写到:“微臣此次带着宋徽四人共经历全国八十一个县,行程两千余公里,开展巡回演讲一千零一次,受众达……”
读起来非常令人信服。
就单单拿路程来说,就不是任何人可比的。
看了这些描述,皇帝都想微服出宫去看看了。对于陈家村,他和天下百姓一样,有着极大的兴趣。
白知县几人来的时候,皇帝正在看白知县的工作总结,这可是第二遍了。要知道,这种事情几乎没有发生过。他每天要处理的奏折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会看第二次。
“几位爱卿,此行你们辛苦了。工作报告我已经看了,看得出来,你们这次做了不少事情啊。只是,眼下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全国知识竞赛。朕想问问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皇上,微臣几人在路上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只是,此事涉及面太多,微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请皇上再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会全力以赴做好此事的。”
“朕就是知道此事难做,所以才召你们进宫的。你放心,你们也累了,该好好休息才是。所以,朕决定让礼部和户部还有刑部大力配合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但一定要将活动组织好,组织的大气一些,让各位远道而来的选手看看京城的繁华。”
“是,微臣等一定尽力。”几人同时答道。
布置完工作,皇帝才道:“来人啊,给几人看座。”
等几人坐下,皇帝才道:“快,几位爱卿给朕说说,那些农人组和商家组真的那般厉害么?朕原以为报名参赛的只有士子,哪知还有农人组和商人组。”
消息刚刚传到京城的时候,许多人都是不信的,还大加讽刺,觉得白知县想邀功想疯了。
但是,等消息却确定后,众人这才大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开始,农人和商人也开始读书了?而且,这还是最难懂的律法。
“是啊,微臣刚听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统计有误呢。直到亲自审核了,才发现这是真的。我还亲自参加了青山县组织的比赛……”
“青山县啊,啊,对了,朕可是听说了,那个陈家村有个农妇,叫什么孙芸薹,据说最是厉害,看书简直过目不忘,真有这么神奇么?”
“皇上,微臣当时就在现场。”宋徽说道,“刚好微臣担任的就是农人组的裁判。你不知道,这农妇实在是厉害,是不是过目不忘我不知道,但是,她的记忆力着实骇人。”
“是啊,就拿第三轮来说,这是一种需要记忆非常好才能得满分的题,简单来说,就是需要选手大段大段的背诵,回答完整才能得满分。但是,这个孙芸薹愣是背的一字不差,全部是满分。”
“士子组和商人组也不差的,也都挺厉害。”
皇帝听了,越发觉得神奇,农人不就是泥腿子么,至于商人,那就是一群浑身充满铜臭的人,怎么会这般厉害?
“朕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现场比赛了。不过,这也说明你们宣讲的好。若是没有你们的宣讲,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律法,还不是天天在家种地。看来啊,以后有什么新政,都可以采用这种办法。”
又聊了一会儿路上的新奇事,皇帝这才问道:“那个陈家村真的这么富庶?真的只是一个村子么?”
之前回宫的公公倒是跟他讲了,但他却是不信的。这个国家的国力如何,他却是十分清楚的。要不然,怎么会还有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呢。
白知县赶忙道:“是的,陛下,微臣就是从哪里来的,对陈家村非常熟悉。这个村子之前和全国的村子没有任何差别,吃不饱饭、穿不暖身子的人不少。”
“那它怎么就迅速富庶起来了呢?要是朕治下的村子都能做到这般,岂不是人人富足,人们安居乐业……”
“陛下,这事说来话长,要不这样,等知识竞赛后微臣再来细细向你汇报?”
哪知,皇帝直接道:“不必了,朕已经决定了,到时候亲自去陈家村看看,你陪着朕去。”
他早就打算好了,一定要去陈家村看看,顺便把这种做法在全国的村子推行,务必使全国富裕起来。等国力增强,还何惧那些外敌入侵!
白知县听到皇帝这样说,吓了一跳,同时又开心起来。皇帝亲自点名要他跟着,说明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退下吧。记得将知识竞赛相公工作准备好啊,需要什么就直接说,他们都会配合你的。”
白知县赶忙带着几人退了出去。
哪知,刚刚走到大街上,一群人便走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了,脸上都是笑意。
仔细一看,却都是刚刚皇帝点了名的那几个部门的人。户部的,礼部的,刑部的,应有尽有。大家脸上都挂着笑,有的还玩笑道:“各位现在可是发达了,只是,可别忘了提携一下小弟啊。”
有的则说道:“你们需要什么,尽管提,我们全力配合就是了。”
说着又加了一句:“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随叫随到。”
面对这样的热情,白知县只好微笑着道:“感谢各位的大力支持,白某在此先谢过了。只是,现在这事的确着急,却也急不到这种程度,所以,晚上基本上是不用工作的。”
说着,根本推脱不得,便被几人拉到早就预定好的酒楼里吃饭去了。
在他们看来,几人这一趟基本都是在路上,吃住都十分不方便,所以才准备了好酒好菜准备招呼他们一顿,也算是拉拉关系,联系联系感情。
白知县几人虽然不想去,但想着接下来的工作还需要各部门的配合,这几人又都是各部门的骨干或者负责人,少不得要应酬一番。
就这样,几人守了大半年的规矩,到了京城全部破了。
第二日,几人不敢耽搁,早早地便到了打拐司开始工作。
这次比赛难,最难的便是场地的选择问题。
总的来说,可以概括为选手多,观众多,成分复杂。
单单拿观众来说,就有皇帝,有皇族,有皇亲国戚,有商人,士子,还有农人。纵观以前所有的活动,没有哪一次活动有这么复杂的人员组成。
于是,场地便很重要。
谁挨着谁,不能挨着谁,都是大问题。
好在皇帝还在兴头上,将皇家举办聚会的地方破例拿给白知县作为此次知识竞赛的场地。这让白知县省了不少麻烦,也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全国最适合开展比赛的,就是这个地方。只是,皇帝不说,他根本不敢开口。毕竟,这个地方可是皇族开展聚会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也就京城丽群会成立后,在这里开展了一次大型的拍卖活动。
除此之外,再无什么活动在这里举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