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乍然重逢
转眼便到了参加宫宴这日,穆谣特意选了身温和的杏红色袄裙穿着,妆容与钗嬛也是极力做到端庄却不显眼。
去到上房,沈眉看见她这身装束,便忍不住笑起来,亲昵的嗔道:“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穆谣抿着唇,弯起眉眼,眸光流转间很是灵动。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母女俩人便上了马车,不急不缓的向着皇宫方向驰去。
她们抵达的时辰算是不早不晚,下了马车后,便有宫人引领着她们进到了昭华殿,也是今日举办宴会的地方。进去之后,宴会还没开始,穆谣便随着沈眉一起,与其他内眷们寒暄了一番。
不多时,沈眉的好友长亭侯夫人也携着小女儿来了,与相识的夫人们寒暄后,便来到沈眉这边,亲近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早知你来了,我便不在路上磨蹭那阵。”
沈眉轻笑了一声,回道:“来得早也是凭白坐着,晚一些有什么打紧。”
她们两人年纪相仿,在闺中时便是好友,成亲后也没有疏于往来,也因此,穆谣同长亭侯家的小女儿林菀菀十分要好。
此时两位当娘的聊起来了,这一对小姐妹也在互相使着眼色。
沈眉瞧见她们的眉眼官司,便笑着道:“左右没事,你们两个小姑娘去园子里逛逛无妨,免得闷到了。”
长亭侯夫人也附和了一句。
穆谣同林菀菀这才高兴的点点头,拉着手向殿外走去。两人来到园子里,慢悠悠的边赏花边闲聊,一派悠闲。
远远的瞧见凉亭那边热闹的紧,林菀菀奇怪的问道:“她们在那里做什么,我们也去瞧瞧吧?”
穆谣无所谓的应道:“好啊。”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里摆开了长长的书桌,环肥燕瘦,精心打扮过的各家年轻小姐都在那里或是执笔画画,或是写就诗作。另有宫女在一旁侍候,待看到有完成的作品便由她们收起来,放在托盘中,似是准备一同拿走。
穆谣的唇角顿时抽了抽,原来这是展示才艺的环节啊,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正想着,便有宫女上前询问是否要为她们准备笔墨纸砚,穆谣立刻笑着婉拒。林菀菀则更为直接,“不用啦,我不会作诗,画得也寻常,就不献丑啦!”
她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便传来嗤笑声,一道娇纵的嗓音尖刻的道:“什么都不会,却来到这里,岂不是已经献了一回丑!”
穆谣两人转头,便看到阁臣李大学士家的孙小姐李妙珍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她下颌微抬,神情傲慢,使得本来还算端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不讨喜。
穆谣从前虽然见过此女,却从未打过交道,但她隐隐觉得对方的恶意似是冲着她而来。
因此,不等林菀菀开口,她便客气的道:“李小姐何出此言,人有不同,不过是有的技艺擅长,有的技艺不擅长罢了。”
李妙珍嘲弄的哼了一声,挑着眼梢瞥向她,问道:“那敢问拒绝吟诗作画的穆小姐你又最擅长什么?”
穆谣想了想,认真的道:“看帐本吧,这个我比较拿手。”这话半点虚假没有,她心算能力极强,常在她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看账本,算得又快又好。
不过闻听此言,李妙珍和她身后的几个姑娘都不禁哄笑起来,似是觉得这是件极为低俗的事,根本不能登大雅之堂,亏得她还敢说出来。
穆谣淡定以对,面对她们的嘲笑毫无异色,反而微微颌首后,从容的拉着欲要争辩的林菀菀转身离开,将那些不怀好意的声音抛在了身后。
来到僻静处,林菀菀终于忍耐不下去挣脱开她,跳着脚的道:“为什么不让我反驳李妙珍那个蠢货,我要让她回去问问她娘,会看帐本是不是件可笑的事!我还要问问她哪家的正经姑娘不学着打理中馈看帐本子,反而整日沉迷吟诗作画,难道她是准备日后给人当妾吗?”
穆谣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安抚的捏了捏她那犹带着婴儿肥的小胖脸说道:“所以我才不给你机会开口啊,信不信你说了这些话,她就敢扑上来抓破你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这可是在宫里,你还真想跟她打起来呀,多难看。”
林菀菀闻言顿时惊恐的捧住自己的脸,瞪着又圆又亮的一双眼睛,结结巴巴的道:“她,她那么狠毒吗?难道不是只动嘴的?”
她这副模样特别可爱,穆谣强忍着才没有不淑女的大笑出声。
“哈哈——”这时却有男人的轻笑声突然传来,穆谣和林菀菀都被吓了一跳,闻声看去,便见不远处的竹林里走出来两名年轻男子。
为首的男子相貌风流,穿着一身锦衣,一双凤眼笑得眯起来,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后面的男子容颜俊美,却带着重重的冷峻之意,加之身着暗纹的玄衣,一看便极不好接近。
穆谣的目光快速的从两人的脸上滑过,垂眸时,心突然跳快了一拍。
后面那个男子眼熟极了,尤其是那淡漠的眼神,冷冰冰的态度……
那是……谢大佬?!
这猝不及防的相遇让她的脑子正乱着,那两人已经走到近前。
林菀菀回过神来,便没好气的道:“表哥,原来是你啊,作什么藏在那里吓唬人?”
原来那锦衣男子正是林菀菀的表哥,镇国公家的世子方骁。
方骁听她如此说,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我本来瞧着你似乎是被人欺负了,便想着悄悄过来安慰你一番,却不料菀儿你如此的伶牙俐齿。哎呀,你那番质问很有道理啊,没当着那姓李的丫头说可惜了,下次吧,下次寻个机会,表哥给你保驾护行,你尽管说,绝不叫她伤着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
林菀菀本来还听得很高兴,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脸腾的就红透了,她指着方骁怒道:“你偷听我跟谣姐姐说话,还敢调戏我,看我不告诉姨夫!”
方骁立刻讨饶,两人嬉闹过一通,这才消停下来,彼此介绍。
对于谢崇宁,方骁并未多说,只道是他的好友,姓谢。
穆谣也由此得以确定,对面的玄衣男子果然是谢崇宁。不过,她低垂着眼睑,并未流露出与他早就相识的神情,与方骁见礼过后,便是随着林菀菀低声唤了他一句“谢大哥”,随即收声不语。
反正他们都数年未见,他既对侯府没了敌意,又前程远大,她也没必要再上赶着讨好,又或是表现的亲近,徒惹不自在,倒不如就当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好了。
因此,她也错过了谢崇宁听到她那句“谢大哥”之后,那拧了片刻的眉峰,以及看向她的那愈发深幽的眸光。
……
与他们两人辞别后,穆谣再也不想闲逛了,赶紧带着林菀菀回到殿中。
不久皇后娘娘与安平郡王府的老夫人便一同来了,众人齐齐恭迎,宴会很快开始。
席后又有诗画评选,无事一身轻的魏谣始终低调再低调,如此,便是连那李妙珍也没有蠢到在这种场合再来刻意找她的麻烦。
一切还算顺利的结束了。
穆谣与母亲被宫人送出宫,上了马车,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骑着马的俊俏年轻人驱马过来,羞赧的招呼道:“沈姨,谣妹妹,母亲让我护送你们回侯府。”
下人撑着车帘,沈眉看到是长亭侯的长子林长瑾,不由露出个笑容,“是长瑾啊,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你自去照顾你母亲和妹妹。”
林长瑾并不肯离开,反而解释道:“我母亲那边有二弟照看,天色有些暗了,还是我送你们回府更妥当些。”
既如此,沈眉便也没再推辞,笑着点了点头。
穆谣也冲着外面的林长瑾礼貌的笑了笑,不过车帘很快被放下,因此她没瞧见对方突然变红的脸。
然而林长瑾这羞涩的神情却被不远处的谢崇宁和方骁尽收眼底。
谢崇宁勒住马匹,幽黒的眸光始终看向那方,直到看着林长瑾护卫滦平侯府的马车离开,行远,这才面无表情的驱马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方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半晌,突然嘿嘿笑起来,“我说崇宁啊,你这有些不对啊!自从见了那个滦平侯家的小姑娘,你就在不声不响的生闷气,你这是气人家没认出你来?”
片刻后,谢崇宁清冷的声音响起,“她认出来了。”
虽然只是最初那一瞬间的目光对视,但他可以确定,她的眸子里满是惊诧。倘若没有认出他,她不会如此。
方骁啧了一声,“那就更不对了,她既认出你,又为何表现的不相识?难不成你以前欺负过人家,又或是这几年都没理会过人家,小姑娘生你的气了?”
听到这话,谢崇宁突然抿紧了唇。
方骁本来只是随口猜测,可见他如此,不由哭笑不得,“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那你可惨了,我看那小姑娘对着你冷冷淡淡,反而对着林长瑾那小子笑得像朵花似的……你再不加把力,只怕人就要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