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七十八回
后面的事,风天泽没在说下去,他抬眼望着榻旁那个颤抖的背影,忍不住抬起了手,犹豫了一下后,又缓缓放回了身旁,轻声道:“我……从未怨过你,莫要自责了……”
那身影在听到这样宽慰的话语后,颤得更加厉害了。
她竟然在昨日还来求他,去救林胥年,她若是知道风天泽为自己做的这一切,她断然不会叫他那么做,一想到此处,罗晶又狠狠地抽噎了几下。
“咳咳。”风天泽轻咳了两声。
罗晶抬袖拭掉面上的泪痕,深深吸了口气后,又长长呼出。
“对不起,我早该、早该意识到的……我……不该……”
本来好不容易稳住的气息,在一开口说话时,那眼泪又涌了出来,呼吸再次失了平稳。
“莫叫我也难受了好么?”风天泽清楚她此时内心的感受,却不知该如何劝她,才能叫她心里好受一些。
“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有意想埋怨你,只是我……”
风天泽顿住,思忖着那未开口说的话,良久,他缓缓吐出:“只是我,不想再压抑着自己。”
“我……”罗晶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她欠风天泽的,是任何言语也弥补不了的,仿佛说再多都是多余的。
她几度开口,最终还是抿着唇不敢去看那榻上之人,只是自己默声的哭泣。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程曦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程曦看这天阴得可怕,而罗晶一进去就是一个时辰,先不说她腿有多酸疼,这堂堂的皇后,跑大祭司屋里待那么久,万一传出去,恐又要落人口舌,这才清嗓子提醒一下屋内的人。
约莫又过了一刻,“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罗晶红肿着眼,光嫩的脸蛋也哭皴了似的,红着一片。
瞧见她怀中抱着黑妞,程曦更是惊奇地瞪大了眼。
罗晶抬步出来时,身子晃了一下,程曦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下意识想向屋内望上一眼,却见门忽地一下关紧了。
程曦惊诧地眨了眨眼,扭头去望冥智,虽然所看之处皆为黑色,可程曦莫名觉得他正在瞪她,程曦谄笑了几下,垂下头,扶着罗晶向院外走去。
刚出了紫晨星苑,眼前又多了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这高的,眉眼看着就叫人生厌。
“母后,来紫晨星苑作何?”
林枫志语气和缓,行了一礼后,抬起那双藏着阴冷之气的眉眼。
罗晶与程曦皆是一怔。
在大安,太子才可称呼皇后为母后,其余皇子,皆呼皇后。
罗晶还在出神,程曦最先反应过来,冲着林枫志屈了屈腿道:“回殿下,皇后娘娘并未收到,任何有关立储的旨意,请殿下慎言。”
林枫志冷冷地翻了程曦一眼,嘴角诡异地扬着,毕恭毕敬对着罗晶又是弯腰道:“父皇方才刚下的旨意,儿臣来此,就是寻大祭司,商议立储祭祀的日子。”
罗晶郁郁的神色顿时更加黯淡,她没有出声,只是木木地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林枫志却忽然提步上前,咬着压槽,沉声道:“儿臣以后,定会好好孝敬母后。”
那“好好”二字,说得极为阴狠,还不等罗晶做出反应,林枫志沉沉地笑了几声,拂袖而去。
回到惠仁宫时,果然收到了林胥年立林枫志为太子的消息。
罗晶本是要去静心殿找林胥年的,程曦拦着劝着,才让她放弃了那个念头。
林胥年当着重臣的面立储,她去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不如抓紧时间做好打算,如何将林枫志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一想到林枫志那张诡诈的面容,阴沉的笑声,罗晶便不寒而立,在她腿上卧着的它,似是也感受到了,轻轻在她指尖上舔舐了一下。
之前还不知这黑妞就是风天泽时,它舔她蹭她,她还不觉有什么,而如今,知道是他时,被这样轻轻一舔,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酥麻感,耳根也倏地一下烧得滚烫。
他就像又知道了一般,从罗晶腿上坐立起来,那双明亮的眸子,无辜地望着她。
罗晶恍然意识到,之前她洗澡,宽衣,好几次黑妞都是在身旁的。
想着想着,罗晶面上红云满满,一时不敢去看面前这个黑色的小身影。
白芝提着火炭抬步进屋,一面在炭盆前忙活着,一面望向桌边那两个道:“主子,黑妞一直望着你呢,怎么不帮它顺顺毛?”
罗晶不由蹙眉:“以后莫叫他黑妞了。”
至少罗晶是叫不出口了。
“诶?”白芝还想说什么,罗晶赶紧将话题引到了张尚宫身上。
白芝好容易将炭盆子烧旺,直起身子,轻轻捶了捶腰,轻叹了一声,来到桌前与罗晶一道聊了些尚宫局的事。
今年刚一入冬,张尚宫身子就感不适,起初没在意,后来喝药都不见有起色,今儿个一下午,宫人听她炕上无声,一瞧,不知何时已经断了气。
太医院的去看了,与旁人无关,说是先前中风过,后来脑中又有了何问题,五十多岁的老宫人,宫中兢兢业业十多年,说着也令人惋惜,罗晶特地命程曦去了一趟,定要将她好生安葬,故里那边也要安顿好。
而这尚宫局尚宫的位子,便在那几个司中挑选,有着程曦这层关系,身为司簿的李婉儿,自然是坐上了尚宫之位。
封尚宫之事,可不算小,好歹尚宫局是六宫之首,程曦临出门前,问了罗晶好几遍,罗晶今日心里乱糟糟的,实在是不想管这些了,程曦只好端着凤印,自己去了。
罗晶不在也好,正好程曦之前一直纠结的事,也可以好好查查。
程曦心里装着一件大事,大到每次一想,都会不由头皮发麻。
藏书阁中,程曦将慈安宫近半年以来出入记录簿持于手中,仔细翻阅着,她指尖划过簿本中的每一个名字,时间,生怕将哪个重要的信息漏掉。
忽然,她神色一紧,指尖停留在一个名字下方。
蓝博邢,六月初七,未时,入慈安宫,未时三刻出。
程曦微微抬起额,将簿本合上,放回了原处,那个时候罗晶已怀了身子,自己已从永巷出来,约莫就是在蓝博邢去慈安宫那几日,太后叫她日日去说上半个多时辰的书。
太后好端端叫蓝博邢入宫所为何事,若是为了罗晶,为何不让人家父女俩见上一面?
……
六月初七那日,蓝博邢的确来了后宫,却不是去那惠仁宫见罗晶,而是受了太后懿旨,去了慈安宫。
慈安宫的正堂里,太后倚在紫檀罗汉椅上,面前是一方金色罗帐,这种帐子,从外瞧内只是能看个模糊的轮廓,而从内却能将外看了真切。
纵是这样,蓝博邢也不敢抬眼,瞧着极为谦卑,毕恭毕敬向太后行了大礼。
太后没急着唤他起身,而是屏退了堂内其他宫人,只留了身边的李嬷嬷。
那金帐后传来极为疲惫却暗藏威厉的声来:“蓝卿起身坐吧,哀家有些话要与你说道。”
蓝博邢待了不过半个时辰,所谈话也都是围绕着不几月便要诞下龙嗣蓝妃。
又是过了一日,太后实在躺得无趣,便传来程曦,叫她去说上会儿书,整个皇宫,除了惠仁宫,最能让程曦安心的,便也是那慈安宫了。
榻上挂着的依然是那金色罗帐,程曦坐着榻边的小木杌,绘声绘色与太后说了几段寓言故事,约莫不到一个时辰,太后便称乏了。
望着离去的程曦,金帐后的老者湿了眼眶。
拉着李嬷嬷,颤着声道:“哀家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李嬷嬷不忍地想劝上几句,刚一开口,便见太后那双浑浊的眼中,透着一顾凛冽的威慑。
……
这些程曦当然不知,只是隐隐觉得古怪,她对太后的怀疑,不是一两日了,在与罗晶去明月堂那日,闻到沉香的味时,便瞬间被脑中的念头吓软了腿。
与婉儿道别后,天色渐浓,程曦没有回惠仁宫,而是加快了步子,又往尚食局赶。
程曦没敢将心中藏着的事与纪元纾说,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一旦说出来,恐会惹上祸端。
而纪元纾的聪慧她领教过,程曦若是问的多了,没准能被她猜出。
所以程曦这一月以来,刻意时常过去,每次都会问些问题,有的是随口乱问,而有的,则是她真正想要知道的事。
纪元纾随着罗晶封后,也水涨船高,从典药升至司药。
一见到程曦忙高兴地招呼起来,屋内的宫人们极有眼色,见二人坐在小桌前,沏茶准备谈话,纷纷退了出去。
程曦佯装着心烦意乱地叹了一声。
纪元纾忙露出了关切的神色问她。
程曦将林枫志被立为太子的事说了出来,后宫已是传遍了,纪元纾也是知道的,一想到是燕贵人之子,纪元纾也面露愁容。
“皇后……唉,算了算了不说了。”
程曦装作心里有话又难说出口的模样。
纪元纾到底是聪明,只是眨着眼睛望她,并不接话。
程曦又扭捏叹息了一阵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举起白瓷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压了声音道:“姐姐也不是外人,索吟有话便直说了。”
纪元纾嘴角勾起,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帮她满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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