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儿说,在那个梦境里,冯淑嘉最后是嫁给了李景,因此而被李景钻了空子,造谣陷害,使得武安侯府被抄家灭族,自己也受尽磋磨,虽然最终搜集证据替父母报了仇,却了无生意,一把大火在坟前的庐冢里,和李景与冯淑颖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尽管知道那是假的,但是潘玉儿编得那么真切,让他每一想到此事,就忍不住心疼,也忍不住想起冯淑嘉当初往死整李景的旧事。
虽然最后出手废了李景世子之位的是潘玉儿请来帮他的督察院的左副都御使,而废了李景这个人的是受其蒙骗的贞慧郡主,但若是李景没有作死打砸了胡记香料行,没有渴望一步登天诱骗贞慧郡主,而这两人最终也没有出手的话,只怕冯淑嘉也不会跟李景善了。
冯淑颖对武安侯府除了利用,并无多少真情,冯淑嘉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被她使计赶出去的人,这样不遗余力地向李景报复其始乱终弃,或许……
萧稷念头一动,心中一凛,忙摒弃了脑子里那些荒唐的念头。
就算是没有潘玉儿编的故事,冯淑嘉也绝对不会放过和冯淑颖一起算计她的李景。
那样苦难的日子,他希望哪怕是在潘玉儿的梦境里,冯淑嘉都不要遭受!
冯淑嘉见对坐的萧稷一会儿忧虑,一会儿茫然,一会儿又坚定,莫名其妙,然而自觉两人的关系还不到打探私事的地步,便只是在心里诧异,没有探问分毫。
五月底,是冯淑媛和冯执的周岁宴。
白氏感叹这么重要的日子,作为父亲的冯异却要缺席时,冯淑嘉笑着劝慰道:“媛妹和执弟有父亲看着出生,亲自操办了满月礼和百天礼,又费尽心思取了名字,母亲不必觉得遗憾。再说了,要说真的遗憾,那也该是父亲才是!”
白氏被冯淑嘉逗得直笑,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
远在西凉边关的冯异,绚灿的朝霞,静默成了一尊石像。
唉,今日就是两小儿的周岁宴了,可惜啊,他却不能参加……
相比起边关的寂静和肃穆,此时京城的武安侯府却是一片热闹喧哗。
来参加贺礼的宾客络绎不绝,冯淑嘉和白氏忙得脚不沾地儿,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
已经三岁的冯援,个子窜得比同龄的孩子都高出一截,这时也已经和个小大人似的,跟在冯淑嘉和白氏身边,招待那些男孩子们。
待做完周岁礼,吃过周岁宴,看过百戏,已将近日暮,宾客们纷纷道别。
喧嚣了一天的武安侯府,此时也渐渐地沉寂下来。
冯淑嘉累得靠在临窗的大炕上歇息,看着腊梅带着采露她们拆贺礼,登记造册。
“李夫人,送金项圈一对……李二少奶奶,送玉生肖一对……”腊梅便查验边报贺礼,由采露负责记录。
冯淑嘉知道白氏这般安排,是提前帮她调教出一个管家媳妇来,将来留作嫁人时用。
可是说句实话,重生之后,她从未想过嫁人之事,对此实在没什么心思和精力去应付,每每只能装作听不懂,敷衍过去。
正懒洋洋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突然听得腊梅念叨:“君珩,送普陀山开光的镂刻金丝楠木佛珠两串……”
冯淑嘉闻言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先前一次在清风茶楼时,她无意间听过萧稷吩咐人准备冯淑媛和冯执的周岁贺礼,只是些金银器物,并没有请普陀山高僧开过光的金子楠木佛珠串,为何今日贺礼却突然会变了?
冯淑嘉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多想,又缓缓地靠在锦被上,心中自嘲,或许人家只是觉得真金白银太过于俗气,所以临时换了,这并没有什么,她却如此在意,真是……
清风茶楼里,萧稷临窗而立,心中祈祷,送由普陀山高僧开过光的佛珠手串过去庆贺,希望能够保护武安侯府平平安安,不再遭受潘玉儿梦中的劫难,冯淑嘉也能够平安喜乐地过此一生。
九月,冬衣上市,这一回,芙蓉裳迎头赶上,新衣的款样虽然与裁云坊主推的不同,然而却别有韵致,再加上全套的配饰,一时风头刚劲,完全盖过了裁云坊,再次引领京城衣饰潮流。
这还不算,芙蓉裳进贡给内务府的那些衣饰帷帐,更是花样雅致新巧,用料考究,做工细致,不知甩了近来年越发懈怠的裁云坊的织物几条大街。
宫中的贵人们看着欢喜,又从来最重攀比,一个个地争着挑选芙蓉裳进贡的衣饰帷帐,以图衬得自己颜色好,能得隆庆帝青眼垂爱,更进一步。
至于原先受人争抢吹捧的裁云坊进贡的料子成品,这一季却乏人问津。
隆庆帝见状,干脆大笔一挥,下令内务府将裁云坊的生意再转大部分交给芙蓉裳,趁机削弱汾阳王的财势。
安期生得到消息时又气又恨,一通打砸泄愤之后,也顾不上遮掩了,直接坐车疾奔汾阳王府,通风求救。
经过上次的事情,安期生早就对生父安远志怀恨在心,凡事也少再和他打招呼,倒是对汾阳王越发地殷勤讨好了。
安期生想得明白,别看安远志身为兵部尚书,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在他面前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其实还不是汾阳王养的一只狗?
既然他想要将来接掌尚书府,那与其与讨好安远志,还不如讨好他的主人。到时候汾阳王一高兴,命令一下,安远志又岂敢不从?
到得汾阳王府,安期生下车从侧门匆忙进去。
管家告诉他汾阳王还未下朝,请他在花厅等候。
安期生看着天色,按捺不住心里的焦急,催促道:“都这个时候了,王爷还未下朝,可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还劳烦管家派人去通传一声,事关重大……”
话未说完,就被管家凉凉地横一眼,道:“王爷上朝策对才是天大的事情呢,安老板就耐心地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