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予刚刚走的时候,只是带上了屋门,所以很可能他们之前的话,那人全部听到了。
“是真的吗?”少年已经逼过来了,“是不是真的?”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
“泽予,你听我说……”
“我问的是他不关你的事,”孟泽予把那人推开了,他扯了景辰的衣领就说:“是不是真的?我们当时找人都已经找到发疯了你竟然还把恩宥藏了起来这不是不真的?!”
景辰既不反抗,也没有回应。
“你是默认了?”
“是,”他终于痛快道:“是我把恩宥藏了起来,我一直知道他在哪里,是我,从头到尾都在瞒着大家。”
“你这个混蛋!”孟泽予将人按在了墙边,他眼中泛着绯色的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你这样做就是害死了宥珩哥吗你知道吗?”
“我……”
“泽予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死的人是你哥我为什么不说!”
“因为是我求他的是我逼他这么做的,你要打要骂就冲我来好了!”程恩宥强行把人拽开了,而孟泽予一时没了言语,只是睁大了眼睛的瞪着这人。
“是我的错,跟景辰没关系,是我害死了我哥这都是我的错,你还想说什么,就尽管朝我来好了。”
“我能说什么?”孟泽予竟然笑出了声来,他推了那人一把,一时又大笑道:“我还能说什么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再说什么我再做什么都没用了!”
“那你就不能闭嘴吗?既然你知道没用为什么还要提起来!”
为什么?孟泽予愣住了。
“我是为了给宥珩哥讨一个……”后面的两个字他没敢说出来,是公道吗?
“我的命就在这里,要不你现在就拿回去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说的是什么?”
“你不敢对我说那些,你就只敢这样对景辰是不是?其实那些话,你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吧?你在我面前忍了这么久,是不是也很难过啊?”
“没有,不是的,不是。”
“你不用掩饰,反正其他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宁灏堃、赵炎焱、任光灿还有陈修澈,我知道自己会有报应的,总有一天,我会遭到业报,我欠我哥的,都会还给他。”
报应?孟泽予似乎被这词震到了,他忽然就失了言语,在内心深处,他竟然对程恩宥的话有几分认可。但如果这世上的事总是有报有还的话,那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陆宥珩呢?他到底犯了什么错?难道谢宁的那些罪过,都落在了他身上吗?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安宁,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会受尽煎熬受尽折磨。”
“恩宥?”
“这样够了吗?”
孟泽予摇着头。
“这样到底够不够!”
还不等程恩宥反应,景辰就已经把这人按在了自己肩头。
“我跟你一起担,这些罪过,以后我都跟你一起来担。”
出人意料的,程恩宥竟然没有推开这人,他点点头,眼中也闪出了泪光。
“错是我们一起犯下的,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这是什么状况?孟泽予在旁看着,现在,怎么像是自己被排挤在外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始终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最了解程恩宥,也跟程恩宥最亲近的朋友,而现在他在做什么,他竟然,连景辰也比不上。他无力的扶在墙边,生命原来是一件这么沉重的东西,沉重到能把他心里的友情都压塌了。
“对不起,”孟泽予缓缓说:“我不该说那些话,这件事,我就当从来都不知道,今天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景辰有些吃惊的把目光移了过去。
“泽予,你不用勉强,也不用替我来隐瞒,如果你想告诉……”
“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一辈子都不会,”他终于抬起头来,跟前面的两人直视,“从小到大,都是我站在恩宥身边的,这次就算是有你了,我也不能例外。”
“泽予?”
“我们就不能一起担吗?”
程恩宥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知道了就是跟我有关系!”
“我……”
“我们三个人,一起去面对。”
程恩宥也不再忙着拒绝,此时在他眼神中的,也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感动。
“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吧,再晚下去食堂里就连水都不剩了,”孟泽予笑得轻松,就好像刚才的那些不曾发生。
“怎么了?你们两个是都不饿还是不想去食堂吃?”
“我去,”景辰先应声,“我收拾收拾东西就去。”
“恩宥,你呢?你如果不想吃我们就跟你带点。”
“我去,等等。”
程恩宥抹了脸上还残着的眼泪,他拿上钥匙后就先走出了门。
从学校回来后宁灏堃就一直在整理房间,虽然不想,但陆宥珩的遗物总是要处理的,这事他已经耽搁了好些天,现在真是不能再拖。
宁灏堃打开那房门,这段日子他已经来过这里太多次,可每回他都只在这里坐了坐,从来不敢动里头的一丝一毫,就算在床上坐上一会,他也要消息仔细的把床褥上的褶皱都抚平整了。毕竟陆宥珩,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宥珩,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先把这里整理整理,放心吧,你的东西,我都不会动的,我就是,想着定期来整理整理。”
宁灏堃擦了桌子和书柜,桌上没什么东西,之前的稿子、电脑还有一些画册都已经被程恩宥拿走了。沙发上还有一些散着的衣物,宁灏堃打开床头柜,正准备将其放进去。
“嗯?”
忽然之间,他从最底下那层翻出了几个药瓶,其中有一个已经空了,而且上面没有任何的标签或说明,看来是被人故意撕掉的。
“这是什么?”
他把东西都打开了,这些药丸他从来没见过,这根本就不是陆宥珩治疗滑膜炎要吃的药,里面还有一瓶都空了。
陆宥珩,他难道在偷偷吃这些?宁灏堃把东西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他虽然不懂药理,但是他总感觉里面有古怪。
“宥珩难道还有什么在瞒着我?”
宁灏堃把东西都收好了,第二天他就去明仁医院找了蔡远良。
“蔡主任,这是您开给宥珩的药吗?”
蔡远良摇摇头,很是确定的说:“不是。”
“那,您能不能帮忙给查一查这都是些什么药吗?”
“我拿到药房问问,你给我一起来吧。”
到药房里后,蔡远良就让人辨别起来。
宁灏堃是在外面等着的,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蔡远良才拿着药瓶出来了。
“蔡主任,是不是有结果了?”
“你跟我去办公室说吧。”
宁灏堃紧张的站了起来,“蔡主任,怎么了?”
“你跟我来。”
蔡远痕率先就上了电梯,再回办公室的时候他自己就把门关上了。
宁灏堃战战兢兢的坐在了凳子上,他又说道:“蔡叔,那些到底,是什么啊?”
“你是跟宥珩住在一起?”
“是啊,我这几个月,都是在宥珩家照顾他的。”
“那宥珩最近的精神状态,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精神状态?”
“难道就没什么异常吗?”
异常?宁灏堃一下就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在宥珩去世的前一段时间,的确,出了一些事,他很着急。”
“只是着急吗?”
宁灏堃真是不明白了,“蔡叔,您,这是到底要问什么啊?”
“那些药,是阿米替林,还有氟西丁,其他那个,我已经让人仔细比对过了瓶身,因为这一类药物特殊,所以他们很清楚,应该是镇定一类型的药物。”
“镇定一类型的药物?”
“应该没错。”
“还有,那些什么,什么替林还有西丁的,到底是什么啊,是……是止痛药吗?”
“不是,”蔡远良郑重的对那人说:“都是抗抑郁的药物。”
“抗……抗抑郁?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陆宥珩,他应该有抑郁症。”
“抑郁症?”宁灏堃马上否决道:“不可能,我跟宥珩已经相处这些年了我也没发现他有抑郁症啊,他,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又思路很清楚的人,他不可能有抑郁症的,这不可能啊!”
“从现在来看就是这样。”
宁灏堃又一下瘫坐在了凳子上,他摇着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不,不会的……不会这样。”
“我在市里几家主要的精神科医院都有朋友,要不,我托人帮你查一查,普通药房是没有这些药物的,只有具备资质的一些大医院才有资格售卖。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想一定能有结果。”
“好。”
“你这段时间也累了,先回去吧。”
“好,那,蔡叔,谢谢您!”宁灏堃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蔡远良沉默少许,临了只说了句‘自己要多注意休息’。
宁灏堃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他从来没觉得,这条走廊是这么长,好像怎么走,也看不到尽头。
宥珩,他竟然有抑郁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而他,一点也没察觉,是一点,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