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城没落,里面的城主府自然也与其他地方的不能比拟,虽然今日是办起了盛宴,使得府门口宾客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但盛长宁还是能从其中窥得几分萧条。
盛长宁的视线从门沿之上刻着的“城主府”三个烫金大字中的匾额上挪开,眸光定定地往声源处而去。
只见迎上前来的是一位娇俏的姑娘,眉眼生得尚且清丽,她身上着的衣裳、头上戴的珠钗,皆与这浔阳城中的寻常百姓的装扮很是不一样。
迎上前来时,她身后还带着两名婢子,看着她这般,盛长宁心里已然隐隐猜出了她的身份。
先前她曾听立夏说过,张礼有一女,是亡妻所生,所以爱之若宝。
偏生这姑娘生性好动,平日里可没少惹张礼生气,可毕竟这又是唯一的女儿,自是打不得骂不得。
盛长宁思忖着间,那姑娘便已至她的跟前了,冲着盛长宁福身下拜,声音脆生生地唤道:“民女张纹纹拜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免礼。”
盛长宁眼中含了浅浅的笑意,唤她起身,“这般知礼数,张城主倒是个会教孩子的。”
张纹纹自知这是夸赞的意思,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腼腆含羞地一笑了,“公主谬赞了。父亲眼下尚在安置众人,只好唤民女前来恭迎公主大驾,还请您勿怪父亲失礼了……”
说着,她又让盛长宁前行,一面又道着:“公主,往这边走,父亲早已备好了酒宴,城中诸位也已然在等候着您了。”
盛长宁微微颔首,随着她的指引而去,可还未走几步路,跟在她身后的婢子们就被拦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
看着立夏和莫女官被人拦截住,盛长宁微微蹙了眉,抬眸看向了张纹纹。
面对盛长宁的质问,张纹纹却是半点未慌,她坦然地一笑道:“公主稍安勿躁,此次宴会父亲办得隆大,特地吩咐了众人随侍的婢子、奴仆们皆能去旁厅入坐就席,因而……”
盛长宁倒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但很快地,她便掩下了眸中的深思,只面上的笑收了两分。
她的目光扫过身后被拦下后,惊慌之色溢于言表的立夏,而旁边的莫女官倒还算镇定着,收回了眸光,盛长宁面上已再无波澜。
她对张纹纹道:“身边没有婢子跟着,本宫恐会不大习惯。”
张纹纹也瞧见了立夏的模样,她回过头来笑眯眯地道:“自然的,公主身边自然是要有人伺候着的。”
看着立夏重新跟了过来,盛长宁这才踏进了那间待客的正厅里。
正厅里面果然人声鼎沸,满满当当地摆上了三大桌子,其中有一桌摆至正中,而张礼赫然也位列其中,此时他正冲着一旁的人抚肩笑谈着,显然是相谈甚欢。
“爹爹,公主来了!”
张纹纹喊了一声,登时间,厅堂内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张礼,他笑容已然盈满了面容,忙迎上了前去,“公主恕罪,微臣有失远迎……”
张礼的话一落,他身后的众人皆纷纷起了身来,众口一调地呼声喊着。
“诸位还请免礼。”
盛长宁微颔首,她的目光转了一圈儿,落至张礼身上,她陡然又笑了,“张城主此宴倒是办得格外隆重,诸位随侍的奴仆也皆能上桌用食。”
环顾四下,这里的人形色各异,却都无一例外的,身边都不曾随候着侍婢奴仆。
这倒显得她有些格格不入了似的。
张礼仿佛恍若未闻她话中嘲讽的意味,只当她是夸耀之意,笑呵呵地道:“公主过誉了,您请上座。”
看着他手一扬,便让盛长宁坐在正中的首位之上,态度言行还是如此的低卑。
盛长宁面上露了一抹浅淡的笑来,并不与他互相推让,直直便落了座。
近乎是在她坐下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盛长宁身上滞了一下,又恍若没事人一般自然地错开了目光。
盛长宁垂着长睫理了理大袖,也仿若未曾见到他们这般怪异的举止。
见盛长宁以从容的姿态入了座,张礼面上的笑意愈发浓厚了些,他冲一旁的张纹纹低语了几句,这才与众人一齐再度入了席座。
盛长宁坐了不多时,外头的婢子们便极有眼色地传膳进来,她扫眸看去。
那些被呈上来的吃食皆是做法繁复的佳肴,松鼠鳜鱼、清炖肥鸭、茨菇肉片、炒肉熏肘和一道火腿鸡汤,配着餐后小食荷花酥和藕粉桂糖羹,精细之度堪比宫中的膳食。
俨然是一派大费了功夫的餐食。
“还请公主先动筷。”
张礼看着盛长宁的凝眸之态,连忙笑着请道。
方才被唬了一跳的立夏早已缓过了神来,听了这话,又得了盛长宁的眼色,她忙上前替盛长宁夹了一筷子茨菇。
等盛长宁动了筷,众人这方才举筷,婢子们满上了酒水,众人一一敬过了盛长宁后,皆放松了神态,俨然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诸位,”
盛长宁与他们共饮了两杯,瞧着他们有些人开始初显了醉态,开始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起来了。
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金樽杯盏,眸光不经意地在众人身上流连而过,触及了一处后,盛长宁便轻轻歪了下头,眼中神色有些迷离恍惚。
“张城主,都说浔阳城中有位得道的道长,修为颇为高深,本宫……着实也好奇得紧,不知道长今日可有前来?”
被问话的张礼,也与旁边的人多饮了几杯,此时已然神色恍然起来,听了盛长宁的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好在步伐还算稳健,轻晃了下便步及到了一旁,拉着那席位上的人,便冲盛长宁道:“今日乃微臣给公主办的践行宴,林道长……自然、是要出席的!”
“公主,臣、臣给您介绍……这位、就是浔阳城的大恩人,林翕然林道长……”
张礼瞧着已然醉意又深了几许,吐字都不甚清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