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就你去嘛,干嘛那么大的反应,吓我一跳。
将腿放下,萧莫寒砸了下嘴,点头应着他,说:“五哥,我就在窗边瞧着,若是想让我攻进去的话,你击掌三下就好了。”
萧莫尘站起来,冷睨了他一眼,说:“不用守着,本王不会给你下任何指令的。”
呵,还不是怕你女人伤着。
萧莫寒冲着那道清冷的背影翻了一记白眼。
萧莫尘比任何人都了解离歌,她最重情谊,今日,她不会让他动陈年分毫的。
就算是如此,本王也想看看,在你心里,将他置于何种位置。
离歌来到大堂,待到掌柜上了一壶春芽,她自斟半杯,小嘬了一口,将土制的杯子放在桌上慢慢摩挲,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刚刚陈年的话。
阿宣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对我生的那种心思?明明当年都还那么小,还有,这十年里,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他像是忽远忽近,亦正亦邪,看他,就像是水里看花,有种朦胧的感觉。
十年时间,够改变一个人了吧。
谁能想到当初慈悲为怀的星河小和尚,如今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离歌叹了一口气,扭头一暼,看向门口。
不知何时,那里站了一个人,月白色的长衫,衣袂和袖口绣着卷云纹,一双摄人心魂的凤眼,就算背着阳光,也反射着熠熠冷辉。
正是萧莫尘。
他怎么来了?
离歌顿时心虚地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咻地一下,站直身子,双手垂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离歌深吸一口气,定了心神,极力处变不惊地道:“萧莫尘,你怎么在这里?”
萧莫尘面无表情地的看着她,走近她,不甚心平气和地举着杯子置于鼻下,闻了闻,沉声道:“你喝酒了?”
他定定地望向离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一种离歌捉摸不透的情绪,让离歌内心发怵。
她本能地想要退后一点,萧莫尘却忽然问:“歌儿,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神情恍惚地躲避他的视线,片刻,离歌才小声说道:“在府里无聊,就出来走走了,然后喝了,就像进来喝杯水,没想到,掌柜的给我上的是酒……”
离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蚊子声。
其实后面的话萧莫尘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骗了他,一句是骗,两句也是骗。
他眼神骤然一黯,别过头去,手上用力地捏着腰间的荷包,道:“我是为了陈年来的。”
离歌蓦地抬起头,将惊愕之意尽显脸上,默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问道:“陈、陈年?你要找他干嘛?”
“皇上给我下了命令,让我务必将他擒回。”萧莫尘声音冰冷,毫无起伏。
“呵,这么个破地方,怎么会有恶人谷谷主嘛,萧莫尘,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眸色极速流转着,离歌又道:“萧莫尘,我刚刚误喝了两口酒,头有些晕,你送我回府好不好。”
她上去拉着萧莫尘的衣袖摇着,抬眸外头的阳光忽然暗了下来,原本投在他身上的明亮光线,此时变得有些阴暗,衬着他眼中的冷意,就像森冷潮湿的寒潭,散发着幽幽冷气,在不知不觉之中渗透人的心骨。
萧莫尘为何如此奇怪?
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离歌依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萧莫尘垂眸,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说道:“宸王府的线人回报,陈年就在这家客栈里,而同他一起进来之人,是你。”
“歌儿,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离歌下意识地咬着下嘴唇,缓缓松开了手,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她竟然天真地以为能将萧莫尘瞒过去?
“陈年生病晕倒到相府门口,所以我带他来找大夫,之所以瞒着你,是怕你误会,怕你多想。”离歌垂着头,乖巧地解释着。
萧莫尘目光灼灼,丝毫不为所动:“好,既然你与他没有关系,我现在就给九弟下指令,让他带人攻进来。”
“萧莫尘不要!”
闻言,离歌慌张着抓着萧莫尘举到半空的手。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萧莫尘眼里闪过一抹痛楚,只问道:“为什么?”
四目相对,离歌清亮的眸子里有些泪光,她不知如何做答。
若是之前她不知道陈年的身份,她定然不会去管他的生气,毕竟除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可是如今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便无法看到他受到伤害,在她心里,他依然是那个陪她度过寒冬的大哥哥。
“萧莫尘,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说来,只是,能不能求你放过他?”
“你为了他求我?”萧莫尘语气愈加冷冽。
手慢慢往下滑,离歌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指头,埋头盯着鞋尖,声音里有些哭腔:“求你了。”
“歌儿,你在为他求情之时,就没有想过我的处境吗?若是皇上知道我故意放走他,后果会如何?”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是你从不为我考虑过,你心里,装了太多重要之人,你可以为了小秋求我,可以为了陈年求我,他日,你还会为其他不相干的人求我,而我不一样。”
“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最重要的,你若不想我带走他,那我依你便是。”
没等离歌将他的话消化完,萧莫尘骤然一用力,将她的手给甩开了,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萧莫尘,萧莫尘!”
待离歌反应过来,小步跑上去,就差一点就要抓到他的衣袖时,突然一个店小二火急火燎地端着面条从他们中间穿过,离歌扭头一看,眼前那抹清冷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心口堵的慌,鼻子也发了酸,离歌失落地松下身子,往后踉跄两步,她喃喃自语:“萧莫尘,对不起。”
在我心里,你也是最重要之人。
可惜萧莫尘听不到她的心里话,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宣帝竟然不苛责他,也不惩罚他,还开心地将他留下来用了午膳。
在他的记忆里,宣帝陪他吃午膳,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萧莫尘干坐着,陷入了回忆里,宣帝则是乐呵呵地给他夹菜。
“朕记得,你最爱吃着糖醋鱼了,来,尘儿,多吃点。”
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全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萧莫尘眼睛有些发酸,手微微有些颤抖,桌上的筷子迟迟不拿起。
似是觉得有些尴尬,宣帝干笑道:“是不是现在不爱吃了?没关系,你想吃什么跟朕说,朕让御膳房重新准备着。”
“父皇,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管怎么弥补,都不会回来了。”
他的童年,他的所有喜好,他的喜怒哀乐,他对渴望父爱的心……
这一切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