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钰应声,理了理衣裳,强打精神,进了正房。金石开的病已好的差不多了,正坐在榻上,见她进来便问这几日功课如何,又问年下想添置些什么东西,金钰笑说:“爷爷应允我添置的物件我都想好了,就要个首饰匣子,等爷爷大好了就给我预备吧。”
“我当你想要个什么稀罕物,原来是个首饰匣子,明儿没事我就叫人把我存的那几块上好紫檀料取出来,爷爷亲自给你做一个。”
“不急,待爷爷大安了再说。”金钰凑到近前一面给金石开捶背一面又说,“爷爷的身子才是要紧的,钰儿如今也没有几件首饰,不过看着匣子稀罕,白要来摆着玩罢了。”您老人家要是再病倒,那可真是麻烦事,至于首饰匣子神马滴,都不重要。
“按我说你娘也该给你置办几件像样的首饰了。”金石开砖头看了看金钰,觉得全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孩子他看着喜欢,想了想说:“明儿从我这儿拿五十两银子去,打几样像样的首饰。”五十两不是小数目,不过自己独喜欢这个孙女,又懂事,又让人省心,多给几个银子打点首饰业不心疼。
金钰嘻嘻笑着谢过了金石开,祖孙两个聊了半晌,金钰才辞了出来,待要出门,金石开却叫住她说:“我知道你们这几天都瞒着我,家里一定是出了大事,我琢磨着好几天没见着金铮,定是这个混蛋小子又给我惹是非了。”要不然怎么两天没见着金铮人影呢?这个混蛋小子虽然顽劣,但是每天定省还是很准时的,金寿纯也玩消失,二奶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要是再看出来那智商得低到贴地皮儿了。
金钰一愣,佯笑说:“哪有的事儿,哪敢瞒着您呢。”不是想瞒着您,是您老人家知道了万一着急上火的,再病倒了,那我可真是要抓狂了。
“你们越是瞒着我,我就越是知道这事小不了。”金石开轻轻叹气,“我老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求不给你们添乱就好,我早上瞧着你娘又病了,你大伯要看顾着作坊又要忙活铺子里的事,家里他照看不上”
金石开双手拄着膝盖,抬起头见金钰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又继续说:“金镇这小子指望不上,金铉更不用提,你大伯忙不开,偏这时候你娘又病了,家里的事你就多照看着些吧,你虽年小,却比其他孩子强些,只当是磨练吧。”
自从金铮出了事,金钰心里不是一般的着急,一边心疼二哥,一边担心这事没那么简单办妥,整天看着大伯唉声叹气,又见自己娘白天夜里的抹眼泪,爹又不在家,一家人没有主心骨,金钰只好硬挺着,天天装出一副没事人儿的样子。这边劝着娘,另一边又琢磨着二哥这事怎么办才好,夜里睡不好,白天吃不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如今金石开这样一说,金钰只觉一阵委屈涌了上来,鼻子也酸了,眼睛也热了,死死咬着嘴唇忍着眼泪,好像一松口整个人都会泄了气一样,狠狠的点了点头。
二奶奶从牢狱里看了金铮回来,便一头栽倒在炕上,夜里就发起热来,金钰知道这是急的,又请了郎中来诊脉,熬汤煎药,伺候左右。直忙到半夜,见二奶奶翻身睡去,她才披了件氅衣到了外屋。
仲秋天凉,宝红看金钰还没睡,就端了炭火盆放在地上说:“奶奶吃了药已经不发热了,钰姐儿忙活了这一日也乏了,快去歇歇,今儿晚上我守着奶奶。”宝红从小就被买进金家,一直跟着二奶奶,也算看着金钰长大,这几天金钰劳累她不免心疼。
“我和小枣儿看着就行,再说我还有事没忙完,你且回去歇着吧,明儿还有事要你忙。”金钰说着又添了盏灯。
宝红拗不过她,只好嘱咐小枣儿不要让金钰熬的太晚,又叫小厮加了炭才回房歇着,
金钰叫小枣预备了笔墨,主仆两个一个说一个写,将尚未备齐的秋菜、布匹、柴粮等物一一记下,各缺多少,各需多少银两。又将家中上下丫鬟、婆子、小厮、家丁逐个写好名字,按着旧例,年下每人给多少赏钱,张祥、宝红、宝绢这样的自然要多给些,银子一笔一笔也都算好。
冬月节多,邻里亲戚已经开始相互拜访,若不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二奶奶也该预备东西走亲访友了。这又是一项开销。
还有去大姐家的车马钱,年下给陈先生的束脩……
一样样算下来,金钰顿觉头疼,
除去这些用度家中只剩下不足五百两的现银,就这点银子金铮的事一定是不够的,看来必然要动用柜上的银子。
小枣见金钰紧锁眉头,便问:“姐儿是因为银子的事发愁?”
金钰揉着眉心,叹气道:“咱们方才这样算下来,银子就不富裕了,明年大哥还要娶亲,一应物件虽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可也要不少银子。”
“姐儿这副模样倒像个大人似的。”小枣笑着说。
金钰索性晃了晃脑袋,让小枣收了笔墨,守着二奶奶胡乱睡了一夜。
因着家中有事,金石开和二奶奶又病着,所以免了陈举人的课,这次真不是她偷懒逃学,主要是实在忙不开,几个年小的丫鬟还好,金钰说什么也都认真听着。倒是那几个年长些的婆子,总有些自己的主意。有见金钰年小遇事欺瞒的,有趁着这时候偷着往自家捎带东西的,还有的依仗自己年岁大了,金钰吩咐下来的事总要说出个不妥的地方索性不去干的。
金钰和小枣商量着,这日就叫了几个婆子到花厅说话。七八个婆子见金钰盘腿坐在大炕上,小小一个人儿,板着一张脸,指使起人来还有模有样,不由得发笑说:“钰姐儿如今也是个大人儿样子了,往后出了门子到周家也是当家的好手。”
自来女孩子家,最羞这些话,几个婆子也是有心逗趣金钰,再者看着个小孩子差使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所以才说出这么些话来。
金钰却不搭理,浅笑了一下说:“按说我年岁小,本轮不到我管这些事,可巧这些日子家里出了些事,我娘又病着,太爷才叫我帮着看顾着家里头的事。”抬眼瞧了瞧几个婆子,见她们漫不经心的听着,又继续说,“你们都是积年在我家帮忙的,也有年轻的时候随着我奶奶到金家的,还有的看着我长大的,比我娘年岁还要大一些,我打心里敬重大伙儿,以往我也没经历过这些事,若有什么披露之处还请大伙儿帮我指点着些。”
一番话,把几个婆子捧的高高在上,二姐儿年纪小,办起事来肯定自己难拿主意,婆子们自然比她经验多些,有几个不免得意的仰起头。
但见金钰又缓缓垂下眼睑,慢条斯理的说:“不过,既是这几日我管家里的事,就怪不得我要指使大伙儿,有说话不妥当的地方你们也担待着些,凡事按我说的办,便是有什么不妥的也请你们先办完了事再来找我说,也可以过阵子直接找我娘说去。”
几个婆子本还一脸得意,此时听的金钰话锋一转,又面面相觑。见金钰顺手拿了炕几上摆着的小铜簪,挑弄着香炉里的香灰,也不看她们慢悠悠的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若是哪个倚老卖老,给我添乱子,不听使唤,可别怪我不给他脸面。”说话金钰抬起头来,挑眼将婆子们一个个看了个遍,忽儿厉声问道:“我说的可都听明白了?”
婆子们没想二姐儿平日里似个顽童一样,这会子厉害起来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威严。仰着的头也垂下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心里还不服气的,嘴里小声嘀咕着。
金钰将手中铜簪子一扔,盯着那几个小声嘟囔的婆子说:“谁有什么话索性今儿就说出来,出了这个门儿,往后若再有什么看不惯的可也得先照着我的主意先办完了再说。”
几人见金钰立了眼睛,板着一张脸,也不敢多说,只唯诺应了。见金钰又说:“既没有话,你们就去忙你们的。”说着起身跳下炕,带着小枣出了半月门。几个婆子心里惊诧这个钰姐儿说话什么时候这样犀利起来,再不能当她是个小孩子了。此后办起事来也都畏惧三分,不敢欺瞒。
陈举人因金铉金钰两个停了学,金铮又不再,只有金镇一个人,他又是个毫不进取的,索性就休起假来。金钰原以为陈举人病了,还打发人带上东西去探望,去人回来说,陈先生身体健康,一点病都没有,只是这几天他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从京城回来了,师徒两个人很谈得来,索性在家里和学生聊天,连私塾里的课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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