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接着问道:“那二兄,你现在娶妻生子了吗?”
苏二郎叹了口气,说道:“像我这样的残废,娶什么妻呢,又不能给老婆孩子好的生活。”
苏木吃惊地张了张嘴,但没有继续说话。在这个男女一满十五岁就必定有司户曹吏上门来做媒,官府催着赶着让结婚生孩子,恨不得有人新寡就马上给安排出去的时代,他二兄居然还是条光棍,也真的是神奇。
又安静了一会,苏木拍拍苏二郎的背,说道:“二兄,你千万别自怨自艾,现在我们苏家村不一样啦,你回去后包管可以娶个小娇妻,再用不孤苦伶仃一个人哩!”
苏二郎摇摇头:“小弟,我是不不打算娶妻哩,就这样过活也没什么不好。哎,只可惜我没什么本事,并不能照顾三娘的两个孩子。”
“啊?”苏木长大了嘴,“那陆三娘的孩子是二兄你的啊?!”
我去!没想到二兄这么猛,这是让别人给他养妻儿吗?!
苏二郎忙不迭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小弟你别瞎猜。”
苏木迷糊了:“那既然不是,人家有自己夫君,要你照顾什么孩子?”
苏二郎老脸一红,轻咳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也没怎么照顾,只是……哎,一言难尽了。”
苏木看他一脸为难也没有继续问了,反正这些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大约就是男女情爱纠葛之类的事呗。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会,红袖便喊他们用晚膳了。之后苏二郎自然是留宿在了林一诺的院子里,反正他这个院子也有十来间房子,多的是空房间。
第二天一早,苏二郎就想回去了,他毕竟不是苏木,住在国公府浑身都不自在,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青衣把昨天的木炭钱给他,他起初坚决不要,但在青衣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收下了。
今天苏木要跟他一起去他落脚的陈家沟看看,他自然也同意了,林一诺左右无事,便也跟着。牵着牛出了国公府,苏二郎不好意思地对着两人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去见个人,耽误一会功夫。”
苏木道:“我们一起去。”
苏二郎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好。”便坐上牛车往前去了。
走着走着,苏木表情渐渐怪异起来,一直看到苏二郎在一家小院的后门停住敲门时,脸色更是精彩。
无他,这间小院正是称心的家。
不多时,他看到有个八、九岁的男孩拉开门,探出脑袋来。那小孩生得极为俊秀,但很骨瘦嶙峋,身上的衣服洗得发了白,袖口处还能明显看到磨损。
他一见到苏二郎眼睛就亮了,跳了出来拦腰抱住他,虽然隔得远,但凭苏木的听力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那小孩喊:“苏伯伯!你进城来了!”
苏二郎揉了揉小男孩的发顶,从牛车上取出一个包着油纸的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居然是两件白鼬皮背心:“这是我自己打来的白鼬做的裘衣,你与你兄长一人一件穿吧,天冷了,你瞧你,穿得多单薄。”
小孩惊喜地摸着皮草,叹道:“好漂亮啊,穿在里面一定很暖和,谢谢苏伯伯!”
然后苏二郎又把早上刚从青衣刚得的一大包铜钱共计一千五百文放到他的怀里,叹一口气道:“这些钱你也拿着,别给你继母发现了,苏伯伯以后可能不会来了。”
小孩的眼睛里顿时起了雾,没有接那铜钱:“苏伯伯真的不来了吗?那我不要这钱了。”
苏二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苏伯伯找到家人,要回老家去了,以后就不能来看你们了,所以你一定要收下。”
眼泪在小孩的眼眶里打转,但是他没有说话。
院子里已有尖锐的声音在喊:“安小小、安小小?人跑哪里去了?”
小孩闻声脸色一紧,苏二郎催他道:“找你了,你进去吧,快先去把钱藏好。”
那小孩似乎很怕那声音,也不再跟苏二郎推脱,抱着钱和裘衣就关门进去了。
看着苏二郎勉强露出个笑容牵着牛车走过来,苏木的目光复杂极了。
他现在已经能基本推测个七七八八了,难怪他二兄一腔单相思呢。若那个他嘴里的陆三娘就是称心的母亲,由子即母,也能推测出那该是个何等样的美人了,不令人神魂颠倒才怪了。
走到近前,苏木忍不住道:“二兄,你说的陆三娘不会就是这一家的女主人吧?”
苏二郎长叹口气:“从前确实是,不过三娘七年前就去世啦,她那个夫君根本是个没心肝的,离了女人就不行,在她去后马上就娶了新妇。”
苏木又问道:“刚刚那小孩是陆三娘的孩子?她是不是还有个大儿子呢?”
苏二郎疑惑道:“小弟也认识安家大郎?”
苏木耸肩道:“算是吧。我瞧他们家的院子也不算破旧,为什么那小孩穿的衣服这么单薄陈旧?”
苏二郎冷哼一声道:“还不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爷,很奇怪的事情吗?安家本来就是落毛凤凰不如鸡,只是那男人有个好皮囊,整日端着副名门之后的架子。但三娘没了后,他却娶了一位胡商的女儿,靠着那胡女的嫁妆过日子。”
苏木点点头,没有评价什么,至于一旁的林一诺更是不感兴趣。
之后三人就开始赶路,苏二郎待的陈家沟距离长安城少说三十里的路,而且还有不少山路。苏木就感觉一直在爬坡,冷风吹得脸都疼了。
到了张家沟苏二郎的住所后,他发现他所谓的家居然并不是房子,而是很奇怪的一个山洞,洞前有个小院子,十分简陋。
“二兄,你就住山洞里?”苏木表示不能理解。
苏二郎笑道:“这是窑洞,挡风保暖咧,可比茅草房好多了,我们这里的人都住窑洞。”
林一诺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对苏木道:“这长安城附近的百姓也并不富裕。”
苏木点头道:“确实。”
苏二郎道:“哪有那么多富人,咱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这里虽然叫陈家沟,但住的人多数却不姓陈,都是大乱之后重新安定下来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