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 是他输了
“轻舟真会开玩笑,我们白家人手自然是足的,倒也不是真相指使轻舞做什么活计,无非是怕她在府里闷着而已。”白夫人面带笑意,与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又道:“至于轻舞想要出去,我倒也不拦着她,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庭玮又不在家,她孤身出门未免不安全。”
轻舟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夫人对此倒是不必多虑,咱们京城的秩序惯来不错,想必天子脚下也没什么人敢对堂堂郡主动手脚。”
“轻舟说的是……”
轻舟则又道:“夫人若是实在不放心,这不还有我这个做兄长的,今日我正是特意来接轻舞的,有我护花,夫人应该能彻底安心才是。”
“这是自然,自然。”
白夫人就算再怎么不悦,却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作,只能笑呵呵地说着客气话,然后由着轻舟将轻舞领出门去。
然而两人前脚刚一离开,后脚她的脸色就随之阴沉了下来。
“娘亲……”白婉婷幽幽叹了口气,暗暗挑拨道:“这嫂嫂也真是太防着我们了,生怕我们拦着她,竟还将她兄长给请了过来。”
白夫人自觉威严受到挑战,心里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碍于面子,还是强撑着道:“她与那柳云意走得近,今儿是柳云意的乔迁宴,她去也算情理之中。”
“今儿确实是情理之中,可若是明儿,后天,以后日日都琢磨着往外头跑呢?”白婉婷语气乖巧,说出口的话可一点也不简单,每个字眼都死死地扣在了白夫人的心底,像是猫儿伸爪子,在她心上挠出了口子。
她道:“母亲可别忘了,那柳云意开了家织梦居,嫂嫂又是她织梦居的什么代言人。堂堂郡主却尽做些抛头露面,哗众取宠之事。
成婚之前也就罢了,成婚之后若还总是如此,旁人便该笑话母亲了,堂堂主母却压不住一个新媳妇,母亲觉得旁人会怎么说您?”
做婆婆的,哪能被一个新媳妇给耍得团团转?
白夫人本就不是多么大方的性子,白婉婷了解白夫人的脾气,故而说出口的每一句,都在挑战白夫人的心理承受底线。
果不其然,白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确实,不能太由着她胡来了……”白夫人抬眼望了望大门口,沉声叹道。
一旁的白婉婷闻言,嘴角瞬间闪过一丝得意的微笑。
轻舞和轻舟自是不知这些。
上了马车之后,轻舞便兴奋地松了口气:“哥,今儿多亏了你来接我。”
封轻舟一边赶马车,一边摇头失笑:“我便猜到你要出门,特意踩着点来寻你的。”
“还是你懂我,只可惜白夫人她们都不了乐意我出门也不想想,她们白家简直闷死了!”
红玉连连附和:“小姐成日都只能呆在院子里,啥事都干不了。”
轻舟回头望她们一眼,一时间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轻舞你如今已经成婚,怎么张嘴闭嘴还是白夫人、她们白家这么地叫唤,得改改口了。”
轻舞被噎了一下,不禁冷哼:“要我将她们当做家人容易,可她们也得好好待我呀。”
轻舟听得脑壳疼。
其实大道理谁都懂,说起来也是简单的,但该如何做旁人却无法指手画脚,毕竟真正的感受,只有那个当事人懂。
便放弃了这个话题,只寻思着回头让母妃父王来提点轻舞。
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朱雀街街尾的这个小巷外。
马车刚一停下,轻舞便忙不迭地提起裙摆,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红玉提着她准备好的乔迁礼,紧随其后。
两人正兴高采烈地要朝院门走去,不料轻舟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俩莫要乱跑,太阳落下之前,我来接你们。”
轻舞惊得赶紧回头,疑惑道:“哥你不进去吗?”
封轻舟的神情很明显地窒了窒,旋即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说罢,扯起缰绳,微微使力,趋势马车调转方向朝外走去。
轻舞瞧着心急,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三两步便冲了过去,一把扯住了封轻舟的衣摆。
马车没能及时停下,她的身子随着惯性被朝前拖了好几部,吓得封轻舟连忙扯住了缰绳迫使马车停下。
“你这是做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轻舟是真的动了怒,甚至都想拿马鞭抽她一记,好让她长点记性。
“哥!”
轻舞却顾不得那些,她始终抓着轻舟的衣摆不撒手,迫使轻舟和她对视。
然后定定地追问道:“那晚,你先是为了柳姐姐而撞了马车,后有忍着伤痛去了内务府,找来了苏总管替柳姐姐作证,这些你难道都没告诉柳姐姐吗?”
轻舟又是一怔,不过随即他便有些不耐烦地撇开了视线:“没什么好说的。”
“哥你还想瞒我!”轻舞干脆跳上了马车,直接伸手捧住了封轻舟的脸,忿忿道:“咱们可是双生子,你觉得你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
从小便一块长大,除了父王和母妃之外,对方便是他们最亲近之人。
但若只说了解,可能连父王和母妃,都没有她对轻舟了解得深。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傻哥哥,从当初那个冷傲清高、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世子爷,变成如今这成熟的模样。
这世上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法子很少,唯有情爱。
能迫使她的傻哥哥改变脾气,并尝试许多他以前从来都不会去尝试的事情。
比如入军营,比如练酒量,再比如……像现在这样,努力地扛起一个家,成为值得依靠的男人。
只可惜,他心中的那个人,并不属于他。
轻舞并不是个心思复杂的人,她喜欢她的五叔,但她也喜欢她这傻哥哥,自然也非常非常地喜欢柳云意。
这样三个人,不管谁不开心了,她心里也不痛快。
况且私心来说,她心里的天平理所当然地还是偏向轻舟的。
故而,虽然说做侄儿的,喜欢上了未来的五嫂,这件事有些骇人听闻,但她并不讨厌。
毕竟她的傻哥哥是如此的认真,想要变成更好的自己,想要配得上柳姐姐。她怎么可能会讨厌得起来呢!
“小舞,放手吧,这事是我输了。”她听到轻舟如此叹道。
骄傲的世子爷,甚少有如此萎靡的状态,完全不像他!
轻舞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哥,你若是什么都不说,柳姐姐是不会知道的。虽说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光明正大,但心意这回事却是人人平等……”
轻舟扬了扬马鞭,打断了她。
他眸子对上她的,语气平淡而难掩失落:“你不知道。那晚云意处处受限制受欺压,看着情况危急,但实际上都在五叔的预料之内。”
“恩?”轻舞满是不解。
轻舟只得继续解释:“我料算到了云意和赵氏之间会暴发矛盾,便一直在暗地里悄悄地调查,最后果然查到了一点线索。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阻止这一切,但五叔不同,五叔则是纵容着她,但做好了替她善后的准备,这是我输给了五叔的第一点……”
轻舞显然没了解这么多,乍然间听了,整个人也随之傻眼。
轻舟又道:“无奈因为太过匆忙,我与运货的马车撞在一起,错过了最佳机会,并差点给自己弄出一身狼狈伤痕……这是我输给五叔的第二点,行事草率……”
“哥……”
“至于第三点……”轻舟深深地吸了口气,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五叔早早算到了这事不简单,甚至算到了皇上会插手。而这世上,唯一能镇得住皇上的人,便只有太后。
我撞了马车后昏迷了一段时间,苏醒后便意识这些事情可能已经阻止不了了,便赶紧想了些补救措施,最后才想到去找苏大人。
但我与苏大人才出门没几步,太后的步鸾便到了……”
因此,他的最后一点儿功绩,实际上也都在封承乾的算计内。
这件事情呀,彻头彻尾,其实完全都不需要他操心,不是吗?
而他唯一能做的,仅仅不过是将云意买通了柳家厨子的,那一丁点儿证据给毁灭而已。
赵氏毁容一事的因果,众说纷纭。
但柳云意这边有太后和苏总管以及内务府的力挺,加上一众享受过柳云意护理服务的贵妇人们的支持,柳云意身上的嫌疑也被降到了最小。
反而经过舆论发酵之后,柳云意成了被冤枉的受害者,收获了无数同情。
另外得到最多支持的声音,则是暗指赵氏使用了偏方,毕竟这是赵氏自己亲口承认过的。
甚至连柳家的小丫鬟,后来架不住旁人的逼供,断断续续吐露的一些苗头,说赵氏常常在脸上敷着厚厚一层东西,在府里晃悠。也算是印证了这个观点。
但轻舟却有他自己的看法。
这事绝对是柳云意干的,无需多言。
但想要瞒过工部的眼睛可不简单,除非是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才能在不知不觉中,完成某些目的,且让人抓不住把柄。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五叔对她保护得很好,是我输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周身弥漫着的,是少有的挫败和无奈。
轻舞这时也没了主意,继续劝不合适,顺着他说就更不合适了。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的后边却突然响起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输给本王,并不算丢脸。”
话音落下,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缓缓踱步直两人身侧。
一双剑眉下是含笑桃花眼,白脂玉般的肌肤,与红色的嘴唇相互照应。
纵然他脸上挂着的是惯有的浪荡笑容,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