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八章 封承乾,到底想做什么?
女王虽怒,但此行毕竟是来与大越交好的,那白相不成样,皇帝的态度倒还过得去。
加上左右朝臣们一番女王思量片刻,也就顺着台阶,姑且不再深究。
皇帝见此大喜,便又好一番亲自赔罪,总算是把这事儿给翻了一篇。
白相更是双手发誓:“女王殿下请务必接受老身致歉,老身虽然并无恶意,但终究让女王不快了,老身敬女王一杯,还望女王切莫再往心里去……”
说罢,白相还真举起了酒杯。
柳云意瞧着不禁冷笑:“说了那么糟心的话,想用一杯酒就含糊过去?”
封承乾拍了拍她手背,同时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封至诚脸上划过,心里也是有了猜测和分寸。
“自然没那么简单的事……”
柳云意听他用极轻的声音如此道,旋即他便缓缓站起了身来,朝着封至诚作了一揖。
嗓音明朗,字字清晰:“说起来,臣弟倒是险些忘记个事儿,便趁现在与皇兄说了无妨。
近来臣弟一心修缮鸿胪寺,为女王的到来做准备,偶尔也与鸿胪寺的众位大人们去城郊……”
他一提到城郊二字,那斜对面坐着的白相,眉头就拧了起来。
鸿胪寺自然是在城内的,但修缮所需的材料,许多也都是从外地运输而来。封承乾作为鸿胪寺卿,严格把关亲自监督,似乎说得过去。
“诚王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奇事?”封至诚似乎还挺感兴趣。
封承乾笑笑:“奇事称不上,不过却是遇上了一群不长眼的匪徒。也不知从哪得知鸿胪寺修缮,一心想要劫物资,好在大统领手下有勇有谋,将那些贼寇全数击退。”
“竟有此事!”封至诚脸色微变。
虽是京城郊外,却也是皇城根儿,竟有胆大包天的贼,连鸿胪寺的东西都想劫,这岂不是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封至诚最憎恶挑衅皇权皇威之人,听封承乾这么一说,当即扭头朝大统领看去:“确有其事?为何不报?”
大统领有点慌了神,点了点头:“六天前确实遇到过这样一群怪人,他们声势浩大袭来,被发现之后又匆忙逃窜离开……”
虽说是贼寇,但实际上却又不怎么像贼寇,倒像是故意过来捉弄大家似的……这些话在大统领肚子里过了一圈,却到底没敢说出口。
心里则是奇怪,诚王当时明明说算了,不要告诉皇上惹皇上不快,今天怎忽地提起?
大统领毕竟只是一介武夫而已,肚子里可没那么多弯弯肠子。
听封承乾又说道:“皇兄莫怪大统领,一来那伙贼人并未得手,二来臣弟不想此等小事惹皇上烦忧,便请统领慢慢调查,查出结果再禀告皇上……”
大统领还挺感动,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封承乾给溜了……
然而,封承乾这么说了,封至诚的脸色平静了片刻后,却又更阴森了。
“看样子朕的话,有时候还不如诚王的话有用。”他冷冷说道,差点没把大统领吓得跪倒在地。
而没人注意到,一盘的白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之后,终于又转为了镇定。
“所以你们查到什么结果了?”
“那伙贼人统共四十多人,住的庄子记在惠州王记茶庄名下,但王记茶庄却声称并不知晓此事。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伙贼人自那日之后,便再没离开过山庄,偶尔倒是能听见内里传出练武打拳声,阵仗不小……”
这话一出,席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一众大臣们面面相觑,神情惊疑。
而封至诚的脸色已然铁青。
女王现已经恢复了平静,听了这一番赘述,倒是忍不住吃起了瓜:“又是劫朝廷物资,又是偷偷练武练兵,这王记茶庄本事通天呀。”
封至诚似乎更怒了,直接冲大统领喝道:“即刻带人将那山庄封查,涉嫌之人全部抓起。至于王记茶庄,也一并好好审审!”
大统领再不敢耽搁,赶紧应了一声,匆忙便离席而去。
这一顿宴席也总算是结束,由于气氛一直算不上好,自然也不能说是不欢而散。
女王离席,回鸿胪寺休息,皇帝也随之离席。
这两人一走,文武百官自然不禁松口气。
柳云意刚起身准备离开,不想那斜对面的白相爷,突然破开重重人群,朝她和封承乾走了过来。
“方才并无对王妃不敬之意,本相当真是打心眼里觉得,诚王妃若是能代表咱们大越,与西凉女王打好关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白相张嘴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柳云意暗道,这老头子可能把她当三岁娃娃耍了。
刚才那么明显的冷嘲热讽,当她听不出来?
“相爷客气了,本宫相信圣上自有决断。”
白相大概觉得没法激怒她,有点可惜,于是转念又把目光对准了封承乾:“没想到诚王爷在边疆呆了那么多年,却并不认得女王,老臣也是糊涂了才会听信传言……”
这老头子显然还不肯死心。
就算封承乾否认,女王那边也进行了否认,但如果这传言传的多了,假的也得变成真的。
当今圣上重猜忌,本就已经对封承乾诸多提防,方才责骂大统领的话,本质上其实就算在责备封承乾。
白相这时候却还孜孜不倦地,想要把封承乾和女王扯出花样,摆明了是想置封承乾于死地……
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
哦……
对了,他膝下就白婉婷和白庭玮这一儿一女。
柳云意和封承乾,帮白庭玮完成了净身仪式,岂不就断了他白家的根?
也难怪这老头子现在没以前那么沉得住气,活像个疯狗,逮谁咬谁了。
柳云意暗道,这梁子结下了,以后可就有点难办了。
正思量着该如何是好呢,却不料封承乾突然上前半步,将她护在了身后,挡在她面前与白相相互对视。
她听到,封承乾染着轻笑的声音传来:“相爷觉得,一个茶庄如何能这样的胆识?”
相爷显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闻言一脸无辜:“这个本相可就不大清楚了,兴许那王记茶庄不怕死呢,毕竟这世上让人琢磨不透的人可不少。对此本相倒是有个极佳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杀鸡儆猴一劳永逸!”
“好一句杀鸡儆猴一劳永逸。”
封承乾嘴角笑容更深了,那双墨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白相,用只有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相爷,听说献王之子离京那日,曾乔装易容去过相府一趟,这事皇上知道了,您说,皇上会怎么办?”
周围嘈杂声不断。
高位者尚且未离开,一般的大臣们自然不好直接就走。
只能含糊着推杯换盏,时而捧腹大笑。
纵然是老谋深算的白相,竟也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生生快了半拍。
不顾他很快镇定下来,佯怒瞪了封承乾一眼:“诚王爷,莫须有的事情可万万说不得,况且你并没有证据!”
他试图用愤怒反击封承乾,但显然效果甚微。
“有时候证明一件事情是否存在,并不需要证据。本王说了,皇上可能不信,但若是十个百个人都如此说,相爷觉得皇上可会相信?”
他脸上是不变的笑容,始终那么镇定悠闲,似乎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
“相爷,三人言成虎,同样,一句话说得多了就成真的了,这是你方才教本王的道理。本王学的如何?”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声音响彻了宴席,引得周围文武百官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离得近的沈国公和侯爷等人不禁好奇:“诚王与相爷这是说了什么事儿,竟这样好笑?”
封承乾却直接揽住了柳云意的肩膀,转身就慢慢悠悠地走了,走前朝众人摆摆手:“本王还有得忙,先去鸿胪寺了,至于笑话,众位倒是可以问问相爷。本王也是今日才知,相爷说起这些逗趣的事儿,可真是厉害极了呢!”
众人果然信了,纷纷朝白相拥去,追问究竟。
白相到底还是厉害的,不过一瞬间,面上就套上了平日惯有的闲适笑容,不紧不慢地应付所有人的追问。
然而那双藏在袖子中的手,却攥得紧紧,直把手心掐出了许多白印子,久久不散。
好一个诚王,好一个诚王……真是好极了!
……
皇宫距离鸿胪寺并不算远。
免得隔墙有耳,柳云意和封承乾便没多聊。
况且方才见识了白相炸毛的模样,两人亦都是心情舒爽的很。
但每月细聊,不代表柳云意心里没想法……
她发现了,封承乾果然有事瞒着她。
并非指封承乾与女王是否旧识这件事,而是更深刻的事情上,封承乾完全将她蒙在了鼓里!
大统领方才说,发现那伙贼人和山庄的事,是在六天前,那也就是轻舟和轻舞出事的第二天。
她清楚的记得,轻舞出事当天,几乎所有人为了找轻舞,都漫山遍野地跑,忙得焦头烂额,但封承乾却愣是消失了一整个下午,鸿胪寺和王府之中都不见他人影。
最后却离奇的,他整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了郊外,并成功找到了轻舞。
与此同时,他的背上还带着大片大片的血色。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伤口,却也能猜到伤肯定很深。
再综合大统领方才的描述,已经白相的反应来看,她心里大概地捋出了事情的因果。
很可能是,封承乾发觉了白相不对劲,进而查到了山庄,但他不方便出面举发,毕竟皇帝不信任他,反而会怀疑他插手朝政。
所以封承乾只能通过演戏,将大统领引去山庄调查此事,再借由今天这样的大场合说出来……
柳云意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不得不承认,心底深处涌起了一抹淡淡的焦虑感。
她并非害怕白相报复反击,她担忧的是,封承乾果真私底下有悄悄在关注朝廷局势。
是无心,还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