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我们都是湖畔迷失的孩纸 第四章 黑色童年
时间过得可真快,眼看着马上就十二月底了,穆青山突然想起小的时候课本上说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有一天老师在课堂上跟同学们解释这两句话的时候,他极力的反驳老师,说这两句话有毛病,明明是“光阴似鸡,日月如龟”。他清楚的记得,那时他才上一年级,当他说完这句话时,全班同学都笑他,老师板着脸,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而是叫他到门外站着,身上单薄的衣裳根本挡不住迎面刮来的寒风,他冻得直哆嗦,可是没有人在意过。
光阴似鸡,日月如龟。
穆青山常常做着这样一个梦,在梦里,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出车祸,满地的鲜血,男的当时就死亡,女的尚有一口气在,充满慈爱和无助的双眼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对他说:“宝贝,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大,爸爸妈妈爱你,对不起…”说完就咽气了。
他还会在梦里看见那对年轻的夫妇总是在医院里向他招手,抚摸着他并微笑地对他说:“你要坚强!”当他伸出手想要紧紧抱住他们时,他们却一下子退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跟他说再见,然后慢慢消失在医院的走廊,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他好害怕。
每一次他都想要从这样的梦魇里醒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有用。这样的梦魇像一把枷锁一样牢牢的铐着他,越是挣扎就越紧,只有快到天亮时分鸡鸣才会醒来,醒来后枕头边都是湿的,同学们都笑他把梦尿撒在自己的枕头上,带他们的老师也为此不问缘由的打他,他越跟他们解释,他们越是嘲弄他,后来他索性不再辩解,任由他们去说。
懂你的人何须解释,不懂你的人解释了也没用。
穆青山放学后常常一个人跑到小河边、森林里玩耍,与虫子鸟儿为伴,把看见的东西写成作文或者诗歌,但他的语文老师总是给他打零分或十分八分的,说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写的东西比玛利亚煮的稀饭还要糟糕。可他根本不在意,这对于他来说早已经习惯了。
一天放学后,他在湖边的草坪上躺着晒太阳,忽然听见有人喊救命,他立马爬起来,看见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湖里挣扎。
湖水虽然不太深,但足以淹过这两个孩子。
穆青山个儿小,又是小孩子,更不懂水性,于是他找了一根长竹竿来,让小女孩抓住竹竿把她拉上来。
“你怎么会掉进水里的?”穆青山问她。
“我刚刚在那边抓蝴蝶,跑过来的时候碰到了石头就掉下去了。”小女孩指着自己掉水的那边说。
“哦,那你以后小心点,掉下去很危险的。你看你的裙子都湿了,你赶快回家吧!”
小女孩低头沉默,摸了摸裙子,说:“没事,太阳这么大,晒一下就干了。我认识你,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没有家。”
穆青山感到有些意外,追问道:“你也是华芸福利院的吗?”
“嗯,对呀。”小女孩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小女孩说他:“笨蛋,因为我上二年级,你上一年级,所以你当然没有见过我了。”
“啊?”穆青山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竟然比自己高一个年级,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也很不服气。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呢?”穆青山疑惑地问道。
“那天我在二楼看见你被好多人欺负,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他们经常说的那个倒霉鬼。”
穆青山神情不自然,尴尬地没说话。
小女孩圆滚滚的大眼睛看到他这样,一下子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
“没关系。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屈梓潼,屈原的屈,青山湖边梓潼的梓潼,你呢?”小女孩调皮的说道。
“你可真皮,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还问我。”
“你说嘛,我就要你告诉我。”
“我叫穆青山,青山湖边种着梓潼树的青山。”穆青山也调皮的回答他。
“你也很皮。”说完两个人就大声笑了起来。
屈梓潼指着对面的小山坡,说:“你看,对面小山坡上的草,绿油油的,又青又嫩,跟你的名字一样,再加上这清澈的湖水,像极了古诗里的绿水青山。”
“啊!”屈梓潼摸着脚叫了一声。
“怎么了?”穆青山问她。
“我好像被什么给咬了,好疼呀!”
“手拿开我看看。”
穆青山一看,是一只蚂蚁,“没事,就是一只蚂蚁,一会就好了。”
穆青山又看到不远处的树根下有一窝蚂蚁,巢穴外面许许多多的蚂蚁正在来来回回的走动,他跟屈梓潼说,“我们回去吧,快要下雨了。”
屈梓潼不解,问他:“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会下雨呢?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所以想骗我。”
穆青山连忙跟她解释,“不是这样的,那里蚂蚁在搬家,这说明马上就要下雨了。”
屈梓潼顺着穆青山手指的方向,确实看到很多蚂蚁在来来往往,有点害怕,半信半疑的说:“那我们回去吧。”
他们才走到福利院门口就下起来倾盆大雨,屈梓潼夸他,“你可真聪明,还真的下雨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会下雨的呢?”
穆青山神秘的说,“天机不可泄露。”
“切,不说算了。”
两个孩子在风雨里奔跑,小脚丫踩在水里把水溅起来又落下。
“一会我们老师肯定要骂我了。”屈梓潼说。
“没事,我保护你!”穆青山的话伴着雷声而下。
“你说什么?”
还没等穆青山再次告诉她,屈梓潼已经被她的老师打着伞拉走了,她一边走一边回头问他,“青山,你说什么?”
穆青山裤脚被撩的高高的,破破烂烂的解放鞋露出了脚趾,就这样傻傻的眼看着屈梓潼被带走,嘴里重复着那句“我保护你。”
除了看见对方的嘴在动,他们都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
很快的一阵风雨交加过后,又是艳阳高照。
毒辣的阳光照在穆青山的身上,潮湿的衣裳穿着让他特别难受,露趾的鞋走起路来也“噗呲,噗嗤”地响,踩一下还踩得出水来。
穆青山回到宿舍后,被带理他的老师一顿打骂,擦干眼泪后,又笨拙地端着比自己还大许多的又沉又重的大铁盆去洗衣服。
那几个经常欺负他的孩群也偷偷的跟了过去,在离他不远处偷偷躲了起来,用稀泥巴砸他,等他回过头又不见了,就这样一次又一次。
终于在最后一次,那几个孩群躲过墙的那一面时,他快速的跑过去躲在强的这一面,等他们伸出头时,把他们拉过来打了起来,有个很机灵的胆小鬼缩在后面一点,看着情况不对,赶紧跑去把老师喊来,等老师感到的时候,有好几个已经被他打伤,坐在地上哭,老师看到这一幕,穆青山又是一顿皮肉之苦,还要在太阳下罚站。
穆青山看着挂在天上的那热辣辣的太阳,又看了看墙角那些没有光的地方,他突然发现,原来阳光再大,也有照不到的地方,就像课本上说“世界是温暖的”一样,任凭这世界再温暖,但像福利院这种地方,虽然收留了很多孤儿,看似人间炙热,殊不知这背后的冷暖自知。
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自己那么能打,后来在福利院再也没有人敢再碰他,尽管他们还是会欺负他。
年仅四岁的穆青山,就这样自己照顾自己长大。
在这冰天雪地里,回首过去的种种,已然泪流满面,看着阳台上的那株梅,嫩芽新意。
穆青山在阳台上伫立了许久,想了好多好多。松欣荣拉开窗帘,看到他站在那里不动,便上前拍了他一下,问道:“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说着连忙抹掉眼角的泪。
松欣荣看着他那红了的眼眶,知道他明显是哭过,便又问他:“你哭了,怎么了?想家了?”
穆青山表情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笑着说:“别搞笑,我哪来的家啊?你不是不知道,就是沙子里进眼睛了。”
他不说,松欣荣也没有再追问,随后说了句,“那好吧,有什么需要记得说一声。”
“行,一定。走吧,进去,外面冷。”
宿舍开着空调,与外面的天气相比就像是夏天与冬天。
古有“煮酒论英雄,”而这一群现代年轻人围却是在一起温酒论美女。
穆青山席地而坐,端起酒晃了晃,一口闷下去,说:“这酒还是自家的香呀!”
逢乐天也端起一杯,说道:“不仅如此,还有这人,也是自家的醉人!”
穆青山立马反驳他,“你可拉倒吧!你要不是因为有了丝丝,你会觉得人还是自家的醉人吗?”
逢乐天被穆青山一语道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