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仪安宫(一)
正是慨叹时,本是隐在宫中某处角落的我被巡视的侍卫察觉了,我远远地看见,他的脚步转向了我这头,却又像是迟疑了一瞬,随即又是调转方向,继续方才的巡视的意思。只是,我的心弦尚未松下,他又循着我的方向阔步走近,我连忙从树枝间抽离,翻身越过了墙头,到了宫墙的另一头。由那侍卫的反应看来,他起初并未真正看清树上是否有人,但我不能确定自己翻越墙头时,他是否看清了我身影。虽说此处甚是偏僻,鲜少有巡视的侍卫,但如今地上的积雪正是厚,最是容易留下行踪,他若是瞧见了我的身影而追来,我要逃脱便是不易,经一瞬的思考后,我择定了一个方向,尽可能隐匿身形地踏空而去。
在这重重宫墙中移形间,我只能靠边回忆商篪给我的地图,边在这些被冷落了的宫群里画着复杂的行踪,以摆脱危险的尾随。
最后,我实在是累了,便探入了商篪在地图上所标记的一处弃殿。不想,我的脚才落地,我就被一道力量拽入了一片废墟中,理智促使我生生将就要冲出喉咙的叫声抑住,我勾起手臂便向身后的人发起进攻,但事与愿违,我的胳膊肘还没触及他,我就被他点了背上的穴位,使我瞬间力道奇弱,像一只软莺般被其制服于手。
这人扳过我的身子,我才看清他的面目,我心下一松,却也为他故意吓我而腾起了愠意。
眼前的商篪在薄薄的月辉中微笑着,其奇伟的身姿有如立于雪中的松柏,难以令人将其与为达目的而轻易弑杀宫人的凶手相联系。
“太后召你入宫的?”
商篪颔首。我语调轻缓地问:“就在今夜了吗?”
“不,还未到时候,将秘密栓了十四年的太后,没有一剂猛药是不足以使她松口的。”由他的语气听来,他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而我,竟为他这个我尚且未知的决定隐隐兴奋着,因为,我似乎已看到答案在囚笼中呼之欲出。
“此处安全,你先隐在此处。听我的指示行动。”
话罢,他提步离去。我踩着枯枝与积雪步上石阶,推开那半掩的门,我忽嗅得一丝糕点的香气。于是,我摸着黑以商篪带来的糕点果腹后,就在桌上枕着手臂睡去了。
这一睡,让我梦见了那美若莲华的人儿,他那清浅温柔的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再也不移开。
我笑着,笑着,笑着醒来,又顿觉自己身在重重冰冷的宫墙中。
商篪所说的时机很快就到来了。
这夜,我趁着仪安宫外的防守出现漏洞的机会,快速地跃入了仪安宫中,而仪安宫内的商篪早已将几位宫女下药迷晕。金碧辉煌的堂中,商篪正与背对着门口的“太后”对峙着,闻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一身紫金凤袍的“太后”旋过了身,那两道寒刃般的目光直落于我身上。
她头上的凤冠是显赫地位与无边荣耀的象征,此象征之下,是一张长有片片红疹的蜡黄面容,这是长期戴面具的后果。但是,不难看出,她本也是个佳人,眉目间,与商篪神似。
这便是商枳。
“这就是你所说的人?”商枳的声音锐利如金剪,华丽而致命,她的一字一句无不透着刻薄之意,“小小的一个撼云庭能有多大能耐?”
商篪立于一旁,眼中的神色变化莫测,我并不知道,他如今是何立场,在他们的血缘前,我彻底没了自信,我唯有拿出最后的筹码。
我浅笑一声,迎上商枳的目光,正如开关延敌,我不疾不徐道:“撼云庭不能,那苍迹门呢。”
我的话如同一枚火药,在他们同样深邃的眼眸里炸开了不小的火光,我甚是满意,继续道:“让偌大一个朝廷忌惮的苍迹门,为除清幽门势力而掀起江湖半月腥风血雨,却能让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苍迹门,可否成为我的筹码?”
“在下,苍迹门门主月夺城座下弟子——邀苏月。”我扬起恣意的笑颜,只为能慑住他们一瞬。
商枳“嗒”地一下折断了华贵非凡的义甲,眼神渐犀利,仿佛要用目光来凌迟我这个秘密的窥探者,似乎在警告我,她完全不需要求助于我。
殿中,我们三人僵在原地许久,各自在心中算计着,策划着阴谋阳谋,最后,这如死一般的沉默以商枳让我们出去告终。她自己拖着曳地华袍进入里间,步调稳而有力,却有几分刻意。我猜,她的身子定是有所不适,撑不住了才草草打发我们走的。
回到供我安身了两日的弃殿中后,商篪与我面对面坐着,他没有责问我欺骗他的理由,也没有要与我争锋相对的预兆,他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然后平和地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真的东太后早已经头疼死去了。当年,商枳确实以篪音缓解了东太后的痛苦,并取得其信任。但任谁也料不到,有着无耻一面的太后看上了易容为商篪的商枳,在太后的强迫之下,商枳的女子身份被太后撞破了,太后震怒,要秘密杀掉商枳。处于危险之中的商枳以那如有魔力的篪音来反威胁太后。
太后怒火中烧,迫于无奈,留下了其性命,却也在平日里寻机虐待她一年整。
这一年间,商枳留意太后的种种,后来,她寻到了机会,将其制服,杀死,并易容为东太后,极力模仿着她,以此在仪安宫内存活下来。
这一切都被她记录了下来,藏在只有商篪能找到的地方。然后,她修书给商篪,假装去世,让其代替她入朝为官。
“她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快就将它找了出来。”商篪的指尖落在那本小册子上,轻轻摩挲着,“她借太后的身份活下来后,却没能逃过皇上每日给太后下的毒,那毒很快就侵蚀了她的身体,使她平日里精神不振,日渐消瘦。但她的命却也是靠皇上施的毒吊着,一旦离开那种连太医院的人都察觉不了的毒,她很快就会死去。”
皇帝有杀母之心,所以,太后的起居饮食里,皆含有心机,商枳天资聪颖,也略懂药理,所以她知道那毒药的药性,并且断定了此毒无解,即便她逃脱了重重宫墙的束缚,也挣不脱那毒药的魔爪。这就是商枳将商篪放在自己身边十多载却不向商篪求助的理由。但我却不以为然,我认为,未知不代表不存在,那毒药虽然尚未可解,但不代表它就真的不能解。
我在心里盘算着,如今直接让商枳为我取得弹劾书是不可能的,而眼前的商篪,自从他确定了商枳还没死后,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像是在对商枳的亏欠与愧疚中陷得有些深了,不再是那个与我共谋时眼中有沉稳淡定,有深谋远略的商大人了,让他来说服商枳,亦是不可能的。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放弃,更何况我已经在这宫中陷得这么深了,若就此以一无所获结束,我定然不会甘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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