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亲自送了骆侯与骆嘉钰离开。
未语回身看向身后的素衣青年,灯火下他低垂下去的双目,像是沉着幽火星芒。
未语挑了挑眉,这个人,生的青眉墨卷般,可怎么瞧着,她都有些不太舒服。
“殿下,起风了…”
德喜低声提醒了一句,侧目沉默寡言的宋基一眼,犹豫着询问。
“奴才安排宋公子居在‘奉鸩苑’可行?”
奉鸩苑,过去华鹤女帝为太女时,她手下的能人落榻之所。
未语唇际扬了扬,淡应一声,“遣了机灵的去伺候,宋公子是本宫的贵客。”
“是。”
直至她带着瑾瑜走远,宋基才站直了腰身,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灼灼妖孽般融入夜色精晥,宋基的眼神便有些莫测复杂。
“宋公子,这边请。”,德喜笑应一声。
“有劳德公公。”
...
翌日里,朝会上就前往冀州与金野使臣商讨和亲事宜一事再作抉择,定下了启程的日子,荀帝又亲自指点了人选。
未语回府便见顾青鸢等在堂内,却是来送顾崇青的书信的。
信中叙述万事皆好,未语心下安了安,将书信叠起放到手边几案上,看向顾青鸢。
“此行路途遥远,来回快的话,想也要近两月,不出意外,正巧能赶上崇青护送母后回宫。”
她这样一说,顾青鸢却是怔了怔,“未语,你担下这担子,还要亲自前往冀州接见使臣,这事,亦要瞒着大哥吗?”
“先不要告诉他,母后马上便要临盆了,彷儱城这边有你们和骆侯助我,还有父皇在背后支着,我可应付,我只需他好好的守着母后便够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顾青鸢却听急了,忐忑道,“大哥知晓了我们瞒着他这样多事,定然会发怒的,你是不知道他,真恼了可是六亲不认,连三叔祖都敢杀…”
“三叔祖?”,未语月眉一扬,顿足侧目,“什么三叔祖?”
顾青鸢哑然,面色尴尬的吱唔着。
未语月眸眯起,无奈道,“有话说便是,我能因着什么就疏了他吗?”
抿唇垂眼,紧紧扣着手中的帕子,顾青鸢为难的嘀咕,“这事儿是家里禁了口的,过去这么多年,再说也无趣,祖母和爹知道了,会拔我舌头的。”
见未语一脸犹疑,又连忙道,“总之我就是要提醒你,大哥发起火来,可是爹爹都压不住的,要么,还是跟他说了吧。”
未语不置可否,转过身去往前走,“说了?说了他便会不远千里赶回来,我身边助力与护卫众多,我只需要他替我护卫好母后和孩子,除此之外,彷儱城的事情,不许惊动他,听到没有。”
顾青鸢面露忧虑,驻足原地看着她走远,纤窈的身姿举手投足间尽是说不清的华章飒凛,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未语?还是这才是她认识的未语?
…
深春夕日,万千姹嫣覆着晚霞铺了满山青翠。
顾崇青看了看天边连绵的火烧云,转身沿着小路往身后山巅的白石亭去。
清挺的风骨俊冷的人,墨袍玄衣说不出的稳健凛冽。
余皇后远远看了,捧着手中金泥小盏轻哼一声,“你瞧瞧,到这山上住了如此久,本宫就不曾见他面上神色变了分毫,板板正正冷冷清清,有什么好。”
婧姑姑在旁听了,不由好笑的抿了抿嘴,“您说的是。”
这话听着有几分无奈,余皇后不由侧目用眼角看婧姑姑,语气带出几分娇纵,“本宫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爱顺着昭华,这会儿怕是都觉得本宫偏袒扶桑吧。”
婧姑姑闻言心下叹了口气,弯腰替她掩了掩薄毯,哄孩子似的顺着开口,“娘娘说的哪里话,二殿下是在您跟前养大的,那说是亲生的也不为过,两个都是您珍爱的孩子,您的心思,不要说是奴婢们,便是陛下也是明白的,皆是为了二位殿下好。”
这话余皇后听着舒心,眉心都扬了扬。
婧姑姑看了又好笑又无语,接着又看了眼越渐走近的顾崇青,“不过…,依奴婢看,咱们昭华殿下识人的本事属实是得了娘娘真传,这位青世子,也当得是位才俊人杰。”
见余皇后眉目瞪圆,连忙道,“他自是比不得二殿下尊贵,毕竟不是谁都有福气得您宠爱的。”
余皇后淡淡哼了一声,她生养的孩子,自是谁都配不上的。
顾崇青已到了亭外,垂目恭顺淡声劝道,“皇后娘娘,天色不早,望您以凤体为重,起驾回寺。”
临盆之际,余皇后自然也知道轻重,难得没有刁难他。
待到安全护送她到住所歇下,顾崇青告了退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杜衡才舒了口气,捏了一天的心总算是松开了。
“世子,你说这皇后娘娘是如何来的兴致,前几日不是还说临盆在即,任谁都闭门不见的嘛。”
今儿一早就嚷嚷着要上山,一呆便是一整日。
顾崇青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接这话。
“彷儱的信到了没有。”
杜衡连忙自怀里取了家书奉上,见他打开一行行看了,才出声道,“这两个月却是平静的很,四少爷竟连马圈的种马下了两只小马都拿来说。”
斜飞的眉心一蹙,斜了杜衡一眼,“子兰何时是这样不分轻重的性子了,还不派人回去查探。”,言罢负手大步离去。
杜衡挠了挠头躬身应是,苦着脸嘀咕,“我的四爷,您这一有心事就胡扯八扯的性子何时才能改,便是属下都瞒不过,还想糊弄世子……哎”
此时的平阳侯府内,顾崇兰还未想到自己的老毛病已经出现破绽,自家大哥的人马正在悄无声息的往回赶。
事实上,自几日前未语一行离京,他的日子便也不太好过。
因着没能跟未语一起去冀州,骆侯世子骆嘉钰为了向骆侯表达自己的不满,居然闹起了离家出走的戏码,日日居在平阳侯府,顾崇兰对于他的到来十分无奈,起初还会在他碎碎念时劝上几句,现今他再絮叨抱怨,却能两耳不闻全然无视他了。
在他看来,跟着去冀州有什么好,余扶桑去了,三皇子也去了,就连佟夙渊那个莽小子都跟去了,这一趟,还不知道要折腾出多少事情,他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自家大哥回来了,该如何交代。
想到这里顾崇兰就无可奈何的咬了咬牙,父亲真是太狡猾了,居然连书信都要他来写,这样一来他不就成了隐瞒事端的罪魁祸首。
苦着脸喝了口茶,只觉满嘴苦涩,他怎么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