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缓缓颔首，依旧是愁眉不展，双眸微动，望向了萤火，刹那间，后者双手微扬，先前的碧色帐幕翩然而至，将导师团笼罩在内。

　　曦娜、be和eody先是一愣，继而眸光大亮，却罕见地并非出自玉星，而是由于内幕。

　　“再给我看一眼她的简历。”晨星低语着，接过了be递来的物件，反复览阅之后，确认了猜疑。

　　“时间线都对得上，但我也不确定，毕竟是口耳相传。”晨星迟疑半晌，终于启口。

　　“大约16年前，也是2月份，北京曾因‘未知病毒’蔓延过一场小型流感，说严重，较03年的**差得远，说不严重，确实也死了不少人，这其中，便包括一位名为‘上官思源’的中年男性。”

　　“上官思源，是最早一批享受到‘一带一路’红利的‘军机大臣’，国家部委，官至正处，负责援外项目，娇妻美眷，一家和睦。”

　　“印象中，他的女儿，豆蔻年华便被选作练习生，远渡海外，还是特批，当时真是羡煞旁人。”

　　“可是，就在那一年，流感，毁了这一整个家庭。”

　　“寒冻、感冒、高烧、肺炎，普通病房到icu，插管、人工肺，一应俱全，终究没能挽回。”

　　“肺部尽数感染细菌、病毒，呼吸、肾功、肝功衰竭，消化道、蛛网膜出血……”

　　“……”思及至，晨星一声短叹，难得面露愁容，“谁能想呢？谁敢想呢？谁会觉得流感也会死人呢？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上官涵，应该就是上官思源的女儿。”

　　导师团震惊了，他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经晨星一提，竟也想起了这一桩陈年旧事。

　　“18年？2月份？”be眉头微蹙，苦思冥想，让那一件遗落于记忆边角的悲剧，抖落灰尘，重见天日。

　　“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好像那年我爸也是年前突染流感，高烧不退，连打了一周吊瓶才有所缓解。”eody击掌惊呼，“之前我爸身体倍儿棒，所以我才会有印象！”

　　“可是……星宝。”曦娜的点永远与众不同，“16年前……你还没出生吧？”

　　“姥爷自小灌输的概念，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每次都拿这个例子……”似乎一提到家人，晨星不再少言寡语，反而有一种恨不得倾吐而出的冲动，“所以我才会早早地被送去少林寺……多亏了姥爷和老妈的悉心教诲。”

　　“那……为什么会拿这个举例？”曦娜的脑回路始终没有步入正途，一直问些有的没的。

　　“……”晨星瞬间恢复常态，三缄其口，充耳不闻。

　　心下凄然、泫然欲泣的如玉，一望见晨星的状态，倏尔破涕为笑，对晨星背景了如指掌的他，大约猜出了晨星沉默的理由，拍了拍曦娜，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是时候讨论一下正事了，上官涵，该给个什么等级。”

　　上官涵静默地望着窃窃私语的台下，双眼迷离，16年了，再度踏上舞台，她可谓是拼尽了全力，天人交战，人类，有多卑微，她比谁都清楚。

　　……

　　“‘uptonfunk’？爸，你竟然听这种音乐？”稚嫩的上官涵一脸嫌弃，“我心目中那个伟大的人民公仆呢？”

　　“哈哈，喜欢这个怎么了？喜欢这个就不是人民公仆了？”上官思源哈哈大笑，将小巧玲珑的涵儿抱在了腿上，“你爸可是刚给‘基础设施建设研修班’做了结课讲演，落座可都是厅局处级的访华官员，全英文脱稿！不夸奖一下吗？”

　　“……”涵儿一脸冷漠地呱唧了两下，少年老成，“我只想知道，外宾们如果看到了你的歌曲列表，会不会质疑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哈哈哈，涵儿唱歌好听，以后给爸爸唱一首‘uptonfunk’呗。”上官思源逗着女儿，其乐无穷。

　　“……爸，别逼我质疑你的品味。”小小的涵儿伸着右手食指，直戳向老爸的鼻尖，左手掐腰，凶神恶煞。

　　……

　　“涵儿明天要走了啊……”上官思源难得愁眉不展，紧盯着地毯上整装待发的女儿，一瞬也不舍得移开，“早知道不让你跟菲可儿合演了。”

　　“我尊敬的父亲大人，女儿总归是要长大的，时间早晚而已。”涵儿双手摊开，实事求是，遥指母亲，推诿塞责，“你除了有你的小情人，还有你的老情人，请不要喜新厌旧，谢谢。”

　　“瞧你说的。”上官思源破涕为笑，寻思一会儿，摆了摆手，“得得得，明儿我亲自送你去机场，不就是个韩国吗，1个半小时的事，记得常回来啊。”

　　“……爸，说好的父爱如山、沉默寡言呢？为什么妈还没嘱咐，你恨不得说到地老天荒？”涵儿一声长叹，蓦然起身，长辈一般，拍了拍上官思源的肩膀，“‘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希望你能做到表里如一。”

　　“而且，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耍，练习生很忙的好不好，哪能随便回家。”末了，涵儿补了一句，“等我出道的那天吧！”

　　“嘿，你这小兔崽子，给你脸了是吧？”上官思源哭笑不得，离别在即，女儿比自己还成熟，这可真是……

　　令人无语。

　　……

　　“上官涵，好好加油，18年新女团预备练习生，你稳稳的第一！”

　　“真的吗！谢谢前辈！”

　　“上官涵，你家里来电话了，去接一下吧！”

　　“好！马上来！啊，谢谢前辈，再见咯”

　　天大的好消息到手，上官涵活蹦乱跳地接过手机，然而，下一秒，喜乐悉数粉碎，唯余下一片空洞。

　　“涵儿，你快回来吧！你爸进icu了，他不让我跟你联系，担心影响你的训练进度。”

　　“他还说，一个小流感，不信能翻了天……”

　　“可是，这已经20多天了，根本不见好，医生那边也不乐观，办法都试过了，你快回来吧！”

　　……

　　上官思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各种粗细的管子插遍全身，血液流出，机器供氧，医护人员忙来忙去，络绎不绝。

　　icu、插管、人工肺，这是上官涵新学懂的专业术语。

　　与此同时，她还听说了一个名词，“医疗酷刑”。

　　行将就木，为了延续哪怕一秒的生命，也要承受的，痛不欲生的残忍。

　　病人无从选择，五感尽失，唯留下知觉，要一声不响地受着管子插遍全身，要一言不发地忍着异物入体的凶狠。

　　家人顾虑的是病人的生死，又何尝在乎弥留之际、医学上刑的痛苦！

　　上官涵疯了，她受不了爽朗大笑的父亲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又无法接受拆除医疗器械的后果，她疯狂地捶打着医院的墙体，宁肯此时在icu里的是自己！

　　医护人员拦不住她，他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竟能迸发出甩开几个成年人的力气！一直到母亲百般规劝，上官涵才终于肯安静。

　　然而，那个看起来如同瓷娃娃般精致的美少女，竟生生守在icu门口，悄无声息地落泪，一直守到“死亡证明”开出，依旧是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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