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习惯
我怔怔的望着青石地砖,一颗心似被人攥在手里,疼得喘不过起来,早就已经决定不再对他抱有希望,为何亲眼见到他对岚儿的宠爱,我的心还是会这样疼?
郝湘东,你能告诉我,我还能再盲目的相信你么?
你对岚儿的一举一动都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的,倘若你真有什么苦衷,不是也该随着东吴的灭亡而烟消云散了么?
“娘娘,要在后宫中屹立不倒,你要做到的是无心,只有无心,你才不会痛苦”云秀一直是最清醒的那个人,她总是在我陷入迷茫时提点我,可是此时的我缺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争宠的话。
“姑姑,你让我静一静。”涩然开口,对于未来,我并未想那么多,现在郝湘东连踏足景泰宫都要徐虑岚儿的感受,我又如何去邀宠?
云秀闭了嘴,我知道她此时一定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我缺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自那满腔情思中走出来,或许是郝湘东给我种下的情毒太深,让我难以自拔,或许再过段时间,我便能走出来,那时我才能真正做一个后妃该做的事。
心一遍又一遍的被他伤了,即使在前世,乐意也未曾这样对我,一壁安抚我一壁又毫不犹豫的做着伤害我的事,郝湘东,你到底凭什么?我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容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这是爱么?倘若你爱我,又如何舍得我难过?
曾经在话本里见过一句话,让你流泪的人不值得你爱,值得你爱的人,他不会让你流泪。难道你真的不值得我爱么?
眼睛干涩难忍,却无泪,或许心到死时,便再也流不出泪了。
良久,我才伸手搭在云秀的腕上,清冷的道:“云秀,扶本宫回去吧。”只有不爱了,才会冷眼旁观他对别人的宠爱吧,那么就这样吧。
云秀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又与雨轩对视一眼,才慌忙将我从地上扶起,她思虑了一下,终是问道:“娘娘,您……”
“云秀,你说得对,只有无心,便不再痛苦了。”陷入这繁华的后宫,即使我对郝湘东不爱,但今后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倘若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回来过。
刚走了几步,前方便传来马蹄声,我一惊,皇宫内苑是不许人骑马的,谁这么大胆敢骑马而入。
抬眸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端然坐在马背上,他逆光而行,让人瞧不清楚长何模样,然而他胯下那匹骏马我倒是识得的,当日乐意便是抢了这匹马才逃出兰陵王的包围圈的。
想来马上之人便是兰陵王了。
思及此,我连忙敛了敛满眼的悲凉,再抬眸时已是笑靥如花。
“我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里策马畅游,原来是兰陵王,多日未见,不知近来可好?”笑容明媚,再不复见先前的悲苦。
我想我也很会演戏的,可是在他面前,我就是无法将满心的悲怆随意流露出来,徒惹人笑话。
当初是我执意进宫,虽然未曾料到兜兜转转之间会是这等境况,但也不想让兰陵王担心,比较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关心我的人。
兰陵王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我,爽朗的道:“一别多日,不知娘娘可还安好?”
听他不再唤我丫头或是小七,我的心竟微微有些苦涩,是啊,如今我们在皇宫内苑中,我是他兄长的妃子,他又岂能逾越?
“多谢王爷关心,本宫身子还好,王爷今日进宫所为何事,皇上此时怕不在昭阳宫。”想起先前的一幕,我的双眸里又淡淡晕上一层忧郁。
兰陵王却道:“无妨,多日未见娘娘,本王还想与娘娘说说话,不知道娘娘方便否?”
我还未回话,云秀已道:“娘娘正满心不痛快呢,王爷与娘娘是旧识,还请王爷多多宽慰娘娘,奴婢这就去为娘娘与王爷把风。”
云秀本是极识大体之人,或许刚才是被我吓倒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番不妥帖的话来,然而她的话如已倾覆之水,根本就收不回来,我只能苦笑着看她带着雨轩退了下去。
兰陵王看着云秀的背影,赞赏道:“云秀这丫头越发伶俐了,小七,看来是你管教有方啊。”
我跺跺脚,撇过眸光看向那匹径直打着响鼻的白马,道:“王爷真会说笑,想来云秀是受你之托才会在宫中多加照拂提点我吧,否则她怎会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
“被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瞒得极好呢。”兰陵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见我看着那匹白马,他自豪的道:“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回到我身边么?”
我点点头,那日乐意本是要将这马给杀了的,被我拦了下来,只道:“它已被你缚了双眼,又从迷域中走过了,就算它有通天本领,又怎么可能再原路折返回去。”
或许乐意只在于讨好我,遂将它放了,我当时是真的觉得它回不去,没想到却还能再见到它。
“这马自小便有灵气,但凡是走过的路都不会忘记,那日它载着你与乐意离去,没多久便折返回来,然后引着我们跨过迷域,来到东吴地宫,要不是皇兄嘱咐过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也不会在凤凰山下等那么久。”
听他说起他到过东吴地宫,我连忙问道:“你们到了东吴地宫,那么地宫里的人呢,是死是活?”
原来那日郝湘东与兰陵王是分开行动的,东吴地宫是乐意最后的根据地,只有攻占了地宫,乐意才再没有退路了。
兰陵王眼眸一沉,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见他这样,心里止不住的凉,兰陵王已然道:“皇兄吩咐过,倘若你被带出地宫,那么便以炸药轰之,如果你没有在出行人中,便攻进地宫。”
听了兰陵王的话,我似乎看到眼前碎石横飞,烟雾缭绕的悲惨景象,不由得倒退了几步,道:“地宫里尽是些女人,你们怎么会这么残忍?”
兰陵王走过了,双手紧扣住我的肩,沉重的道:“小七,这就是战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便是这个道理,她们……只管她们命运不济,进了东吴皇宫。况且她们死了也好,才免受沦为军妓之苦。”
摇了摇头,这是什么道理,“王爷,为什么,你明明可以阻止的。”
兰陵王垂下了眸,眸中流转过一抹痛苦之色,“与其让她们沦为军妓,不如让她们有尊严的死去,至少不用面对更残酷的事。”
我明白兰陵王所说的话,然而一颗心还是止不住的悲凉,怔怔的瞧着地面,“战争,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和平相处不是很好么?”
兰陵王叹息一声,却什么话也没说,过了良久,他才转了话题,“小七,刚才瞧你神色凄苦,你在后宫不开心么?皇兄他对你好么?”
忆及郝湘东,我忽而恬淡一笑,“何谓好,何谓不好呢,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不是么?”
兰陵王心疼的看着我,伸了手想要揉揉我的发,却终是无力垂下,“小七,我很后悔,当日不该送你入宫。”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王爷,你一定也很喜欢岚儿吧,否则怎么会将她从东吴接回来?”我抬起眸看着兰陵王,语气中还是藏着幽怨的。
他明知道我在宫中,却还是将岚儿带回来了,他在做这个决定时,可曾想到我的处境会显得多尴尬?
兰陵王的清炯的双目中掠过一丝歉意,更多的却是我看不明白的神色,他涩涩一笑道:“小七,你是在怪我么?”
“我怎么会怪王爷呢,不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是小七无能,小七又如何能责备旁人?”当初是我执意要进宫的,况且如今我也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小七,你别这样说,见你这样,我很心疼。”兰陵王眉头紧皱,在眉宇间形成一个‘川’字,在他清雅的容颜上添了一抹苍桑。
我展颜一笑,不再提起这让人悲伤的话题,看向他道:“皇上已大婚封后,何时能讨王爷一杯喜酒吃呢,兰陵王府可还少了一位女主人呢?”
兰陵王瞅了我一眼,意有所指的道:“我属意的女子,她却未必属意我呀。”
我故作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道:“这世间还有看不上王爷的女子,那位姑娘也太没眼色了,王爷说说是哪位,不如由我去向皇上请了旨,让你们早日缔结良缘,也算我积下了功德一件了。”
兰陵王却笑笑没再答话,我看着他俊雅的容颜,其实兰陵王与郝湘东长得极为神似,只是一则强硬,一则温柔罢了。
我自讨了没趣,便讪讪的以脚尖在地砖上画着圈,沉默良久,兰陵王突然道:“小七,南陈使臣不日将到达北齐,想来这些日子皇兄会很忙。”
他是在向我说明皇上不到景泰宫的原因么,其实心里真正想着一个人时,哪怕他再忙,他也会抽空去看看她,哪怕是小坐一会儿,或是看一眼,他都会让她知道他是在乎她。
可是郝湘东只在乎岚儿,景泰宫与昭阳宫有多远呢?并不比凤鸾宫远吧,然而他每日从景泰宫而过,却未曾走进来看望我一眼,这便已经说明他心属何人了。
“王爷,南陈使臣来京,你不是也很忙么?”
兰陵王见我不动声音的拆穿他的谎言,只是轻笑一声,叹道:“小七,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笨,但有时候你又聪明的吓人,可是为什么你总在该笨的时候聪明,该聪明的时候笨呢?”
兰陵王绕口令似的话让我哭笑不得,他到底是想要称赞我聪明呢,还是拐弯抹角的骂我笨?我故作着恼的睨着他,道:“王爷,你莫欺负我笨,便绕着边儿来骂我,我那叫大智若愚,懂么?”
兰陵王大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嘴里一个劲的道:“是是是,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见他毫不掩饰的笑话我,我跺了跺脚,转身就走,“王爷再这般嘲笑我,我便要生气了。”
兰陵王连忙拉着我的手,他的手温温热热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可是在这深宫内苑中,他此举无疑是逾矩的,我慌忙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兰陵王的双眸变得有些幽深,我不敢再看,只得抬头去看着头上的梧桐树,树上已冒出崭新的嫩叶来,带来一股清香,甚是怡人。
“好好好,我不笑便是,小七,你可知道此次来访的南陈使臣是谁么?”兰陵王一本正经的道。
见他如此慎重,我倒想不出南陈会派何人出使,难道会是南陈老皇帝亲自驾临?
想到他曾想老牛吃嫩草封我为紫皇贵妃,我就一阵恶寒,他此番前来不会也是为了紫薇星宿主吧?
“是南陈皇帝的第三子肃王爷墨渊。”兰陵王轻轻的道。
我心头微微一动,大哥,他要来京,为什么而来?
正当我沉思时,兰陵王轻柔的声音已再度在耳畔响起,“据说墨渊从小便流落在外,十年前才回到南陈,然而南陈皇帝却对他疼爱有加,他是第一个被封为王爷并且拥有行宫的皇子,南陈朝中大半势力皆靠向他,看来只要老皇帝一死,他便是皇位的接替人。”
“如此说来,这墨渊倒是极受南陈朝臣的拥护了。”我假意不知墨渊是谁,倘若墨渊的另一重身份曝光,不仅是徐家上下,就连我也会被牵连在内,到时郝湘东想抓住徐正言的爸杯,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兰陵王侧眸看向我,良久说了一句让我悚然一惊的话,“你失踪的那段时间,不是住在肃王爷的行宫里么?”
明明是一句无意的问话,却让我惊得全身激颤,好在此话是兰陵王问我,倘若是郝湘东问我,又当如何?
林子里清风掠过,一阵沙沙作响,将我骤急跳动的心跳声掩盖了丝许,我凝眸望向兰陵王,确定他只是随意问问,心中的大石头才缓缓落下。
“我与肃王爷确有数面之缘,并且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如若有机会,我很想当面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按压住心底的紧张,咬了咬嘴,轻声说道。
兰陵王向我看来,清濯如水的眸光里多了几缕试探的光芒,“小七,你很紧张。”
“我紧张什么呢?”我立即反问道,是啊,我紧张什么,我不该紧张的,墨渊的身份除了我知道以外,便没人知道了。
兰陵王扬眉一笑,转了眸光望向远处,他的眸底映了远处的湖光山色,竟是别样的清幽深远,“小七,你知不知道,你一旦紧张,就会抿紧唇,那是你改不了的小习惯。”
我与兰陵王相处不多,加上在兰陵王府的时间,也不过几日时间,然而他却注意到我那些微末的习惯,一时怔怔不知怎么回应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