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柯?你想什么呢,娘娘叫你呢!”阿萧扯了扯穆柯的衣袖,将他带到我面前,我留意到穆柯望向舒贵妃异样的目光后,以手遮了遮口鼻,抬头淡淡对舒贵妃及惠儿佟贵妃三人道,
“今日本宫与常安仍有要事相商,尔等且回去吧。”惠儿及佟贵妃闻声站起,拾裙翩然福身道,“是,娘娘。”
舒贵妃也站起身来向我行礼道,“嫔妾不打扰娘娘,嫔妾告退。”
我含笑点一点头,目送她们几人走出钟粹宫去,才想起她们三人是因晋封才来向我请安的,此时后宫无后,唯有我位同副后,而我今日却没有赏她们三人任何赏赐,于情于理都着实不适。
我后知后觉想起此事来,便命纯雨去取了御膳房今日新进的点心来,我因见方才褆儿十分爱吃,便叫纯雨装了两盒分别去送给胤褆与毓娴。
佟贵妃那边则赠送了一匹她最爱的苏绣玉兰色绸缎,予她去做衣裳。
纯雨拿着点心与绸缎去了,悄悄合起了暖阁的门,我才转眸对穆柯道,“穆柯,你方才怔怔瞧着舒贵妃做什么?”
穆柯蓦地回过头来,意识到我在对他说话,慌忙道,“我…我只是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她…”
“穆柯,这样的话岂敢胡说?后宫中人你怎会见过?除非她就是入天地会告密之人,你说见过舒贵妃,可有把握吗?”我冷冷道,穆柯也已愈发没了底气,“我我…只是看着眼熟…”
“若不能确认便不要随意开口,你可知舒贵妃是什么人?她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女人,若无十足证据,本宫也不敢说她一个不字。”我对穆柯淡淡说来,表面上的云淡风清已掩盖了我内心的不快。
“是娘娘,我知道了…”穆柯颔首对我应道。
我点一点头,对他道,“若让你一时想起那人的面目实非易事,明日皇上于乾清宫设宴,庆毓娴公主满月,本宫会带你一同前去,后宫中人皆会前去,到那时你可以看得仔细,那日入天地会之人,究竟是谁。”
“穆柯谨遵娘娘吩咐。”穆柯颔首,我挥一挥手,常安便将他送出了暖阁,交由御林军将士带走看护。
“长姐!”常安回来时欣喜地喊我,我转头望向他,见他一副欣喜不已的模样,也不禁一笑,牵他坐在我身边,问道,“安弟,有什么高兴事?”
常安望向了阿萧阿峰姐弟俩,阿萧和阿峰也不禁一笑,常安才对我道,“长姐,自我与阿萧阿峰姐弟俩一同开办武馆,他们二人就时常往返于完颜府中,阿玛与额娘也甚是喜欢他们二人,阿玛额娘已决定认他们二人为义子义女了!”
我欣喜地一笑,望向阿萧阿峰姐弟俩,惊喜道,“真的?那当真是喜事!从此后你们二人就真的是我的妹妹与弟弟了!”
我心中与阿萧阿峰感情极深,不仅因为与他们二人朝夕相处,更因为他们与我曾是过命的交情,那份恩情我做什么也还不清他们。若无阿萧阿峰,恐怕早已没有今日的完颜霏了。
“长姐!受阿萧一拜!”阿萧拱手跪倒,向我行礼,我惊喜地忙站起身来,阿峰也同样跪倒在我面前,拱手向我行礼,我含泪扶起他们二人,感动道,“快快起来!”
我用力点头,握紧阿萧阿峰的手,感怀道,“从前的不幸都过去了,从今后我们重新开始。”我心疼他们二人的过去,亲生父母遭清军屠戮,后来的养父又带他们误入歧途,他们又险些丧命于朝廷的刀光剑影之下。
“常安,既然阿玛额娘收他们二人作义子义女,他们现在住在哪里?每月用银由谁负责?”我问道。
常安站起身后,在我身后道,
“回长姐的话,他们现在已搬入府中去住了,阿峰与我和兄长同住在前院君怡堂,阿萧则陪额娘住在后院的悦雅斋。现在,府里收支由长嫂管理,武馆每月收入归为完颜府所有,阿萧阿峰每月用银由府里负责。”
我含笑点一点头,转头对常安道,“我入宫前住的凝花阁至今空落,阿萧若是愿意,就让她搬入凝花阁去住吧。”
“姐姐不必了!阿萧愿意和夫人一起住,希望多陪陪夫人。”阿萧忙于解释,我欣慰地望向她而笑,道,“能有你陪伴额娘,我甚欣慰。”
常安忽然故意咳了两声,在我身后小声道,“长姐有了阿萧阿峰,就不疼我了!”阿萧一听不禁笑出声来,道,“兄长说哪里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长姐最疼兄长!”
我忍住笑意回头打了打常安的额头,笑骂道,“你啊,还叫我怎么疼你?”
我们四人正有说有笑,忽见纯雨垂头丧气地抱着一盒点心走回暖阁来,我关怀地问她道,“雨儿,你怎么了?”
纯雨抬起头来见我正直直注视着她,便忙藏了藏身后的点心盒子,解释道,“没…没什么!”我见纯雨不对劲,便拉她过来问道,“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必害怕。”
“是啊纯雨姑娘!有什么就说什么!谁敢欺负了你,我阿峰为你出气去!”阿峰更加关心起纯雨来,纯雨缓缓抬了抬头,望了望站在眼前的阿峰,目光怔了怔,道,“阿峰…我怕说出来了,惹娘娘心烦。”
“无妨,你且说便是。”常安淡淡对纯雨道,纯雨的目光遇到常安时总是十分柔软,她的脸瞬时一片绯红,我的心也不禁一凉,原来这么久纯雨仍在默默喜欢着常安,可怜她最早遇见常安,却只能将他隐姓埋名于心口。
我疼惜地搂过纯雨来,道,“你说吧,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我为你做主。”
纯雨低声啜泣起来,对我哭诉道,
“娘娘!奴婢去给惠妃娘娘送过点心后,又去了延禧宫给舒贵妃送,谁知延禧宫的丫鬟们不让奴婢进去,说奴婢目无尊卑,怎能先给惠妃送礼而后给舒贵妃送呢?还说那些点心毓娴公主不稀罕,皇上早给毓娴公主赏了许多钟粹宫都没有的点心了!所以…”
“简直是放肆!”阿萧听后极为愤怒,她安抚着伤心的纯雨,我接过纯雨手中没送出去的点心盒子,一言未发,只对纯雨道,“雨儿,你放心,你今日的委屈,本宫一定为你出气。”
我将点心盒子递给站在一旁的纯一,道,“纯一,带上这个,跟本宫去趟延禧宫。”
我同纯一及纯雨三人走至延禧宫时,只听宫内毓娴公主哭闹不止,声音之大几乎掩过了门外通传太监的高唱声,延禧宫内听闻通传声后,急急匆匆跑出五个宫女来,见了我便跪倒,参拜道,“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并未理会她们几人,仍向延禧宫正殿内走着,走入延禧宫舒贵妃平日起居的暖阁内,见舒贵妃正抱着毓娴公主不停逗她玩笑,可公主却仍旧哭闹不止。
舒贵妃见我走到殿内,忙将公主交给了乳母去抱,走向我身边福身行礼道,“竟是皇贵妃娘娘亲自来了,娘娘万安!恕嫔妾未能远迎。”
我冷冷笑出一声,“不必,姐姐忙着照顾公主已十分辛苦了,本宫来没有何要事,只想向姐姐请教一事。”
舒贵妃扶我坐在榻上,又命宫女去泡了茶,后落座在我身侧,侧眸谦虚道,“嫔妾不敢担娘娘一声请教,娘娘有何吩咐,尽管说便是。”
我含笑道,“姐姐懂礼,可是延禧宫的下人们却不都是如此,若是她们坏了姐姐一向与人为善,通情达理的规矩,岂不委屈?”
我回身接过纯一手里的点心盒子,放在舒贵妃面前,低声道,“姐姐晋封之喜,本宫未来得及恭贺,只能以此略表心意,这是御膳房新进的几样点心,本宫看胤褆爱吃得很,便想着也给毓娴送几样尝尝。”
舒贵妃欣喜地接过桌上的点心,道谢道,“嫔妾谢过娘娘心系毓娴,只是毓娴还小,吃不得这些,不过…嫔妾替她收下了,谢谢娘娘的心意。”
我看着舒贵妃的言行举止,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我继续道,“本宫之所以亲自来送,是因为方才本宫派纯雨来送,被延禧宫几个宫女拦在了宫外,说纯雨目无尊卑,还说毓娴公主不稀罕几块点心。不知姐姐可知道此事?”
舒贵妃一惊,不禁哑然起来,良久后才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是谁这么不懂规矩?!”
我回身推了推纯雨,低声道,“去院内把拦你的宫女带进来。”片刻后,纯雨领着两个慌慌张张的宫女走进殿来,那两个宫女见了我便跪倒道,“皇贵妃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针对娘娘您的…!”
“哦?不是有意针对本宫,那难道是针对我们纯雨么?”
“不不不…”那两个宫女哭求着向前跪着挪了几步,磕头道,“是因为她先给惠妃送了点心,奴婢才不愿意让她进来的…”
“糊涂东西!”舒贵妃听至此处猛然拍案站起,狠狠一掌扇在了那个宫女脸上,吼道,“纯雨姑娘先送后送又有什么关系?本宫还没有说什么,你们倒先替本宫做起主来了!若不是皇贵妃娘娘亲自前来,本宫都不知道你们做了这样糊涂的事!”
那个宫女一个劲给陈裕勤磕头,哭求道,“娘娘!您忘了是谁还您动了胎气难产么?就是惠妃啊!她处处针对您,出言讥讽,您怎能在她之后收礼?”
“是啊娘娘!咱们延禧宫向来什么赏赐都是最先得的,皇上有什么好的也都是紧着延禧宫,怎能受这样的委屈?所有奴婢们才自作主张了…”
舒贵妃被那两个宫女气得面目全非,狠狠将她们二人推远,骂道,“混账!当着皇贵妃娘娘的面胡言乱语什么?好啊,如今你们都干自作主张了,以后还有什么不敢?”
舒贵妃听毓娴公主哭得更凶起来,才渐渐停住了口中的大吼,对身边贴身的侍女芙香道,“把她两个送到慎刑司去,别叫她们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芙香得了命,便招呼来几个太监,将那两个仗势欺人的宫女拖远,送去了慎刑司。
舒贵妃忙顺了顺气,才对我道,“娘娘见笑了,是嫔妾管教下人不周,才出了这样的事,叫纯雨姑娘受委屈了,本宫代她们二人给纯雨姑娘赔礼了。”
纯雨忙颔首福身,道,“奴婢不敢。”
我笑道,“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要不然日后若是因为那些下人和姐姐生分了,多不好。”舒贵妃忙陪笑道,“是啊,还是皇贵妃娘娘宽宏大量。”
“好了,点心本宫也送到了,误会也说开了,本宫便也不久留了,姐姐请留步。”我再不多说一句,携着纯一纯雨二人缓缓走出延禧宫去,舒贵妃在我身后福身道,“恭送皇贵妃娘娘。”
离开延禧宫后,纯雨便对我道,“娘娘,看来是奴婢误会舒贵妃了,此事并非是她授意的。”
我冷冷一笑,道,“此事自然不会是她亲自授意的,只是从她身边下人的身上,就能看出平日里陈裕勤是什么样的心态。你们也听到了,她们觉得所有赏赐都该最先送到延禧宫,若迟一点,就闹脾气不肯收,可见往日里延禧宫都是什么样的作风。”
纯一点头道,“是啊娘娘,奴婢看她们对惠妃娘娘有很深的成见,嚣张得很,舒贵妃仗着公主与皇上太后宠信,已愈发嚣张了。”
我点一点头,淡淡道,“陈裕勤,当年陈情说得果真没错,她果真是我最大的威胁,她抢走了我最在乎的人。”
“娘娘,您可有什么打算么?”纯一悄声问道,我轻声一笑道,“对于她和陈广庭,我早有准备,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我随纯一缓缓向前走着,头也未回道,“纯一,明日请常安暗中带穆柯去指入天地会之人,也是时候请陈情入宫了。”
我回到钟粹宫时,常安与阿萧阿峰姐弟已经离开,我一时觉得累得很,我不知何时才能安心休息?不知何时才能从无穷无尽的争斗中脱身?
我缓缓走回内阁想要休息,竟发觉玄烨正一人站在我的暖阁内,四处望着墙上的装饰,我一时惊喜却也心伤,只是静静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臣妾失礼…”
玄烨听见我的声音,立时转过身来扶我起来,牵住我的手,暖意盈盈一笑道,“何来失礼?是朕要在这里等你的。”他拉我坐在床边,拥我入怀,温柔问道,“方才去哪儿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合了合眼,我对他再不愿有何隐瞒,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向他说清,他却道,“裕勤向来温婉,怎么会有这样放肆无礼的下人,此番看来,当真是委屈她了。”
我冷笑一声,“恐怕,皇上的舒贵妃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陈裕勤了。”玄烨拍了拍我的肩头,安抚道,“好了,朕不提她了,朕今日来只想陪陪你。”
我也终于抛却心中烦忧,倚在他身边问道,“皇上近来都在忙些什么?”他轻声一笑,转头对我道,“朕啊,想给常安和雪绒赐婚了。”
我惊喜地坐直身来,忙问道,“皇上此话当真?!”玄烨含笑点了点头,道,“当真。”我激动地拥住玄烨的脖颈,吻上他的耳边,道,“玄烨,谢谢你。”
他吻回我的耳畔,低声道,“只是有人上表启奏,说完颜族位高权重,此时过于接近朝廷权力中心,家族中所有男儿皆是四品以上朝臣,完颜明若更是当朝一品,完颜常安是御林军统帅,你又是此时后宫位分最高之人,所以不宜再将公主赐婚予完颜常安。”
我木然地一怔,坐直身来,想来果然是树大招风之理,不禁担忧地问道,“玄烨,怎么?你担心完颜氏会功高盖主,会结党营私?会成为第二个鳌拜?”
玄烨宽慰着我,摇一摇头,笑道,“朕冤枉过完颜氏一次,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只是上表启奏之人众多,朕有些心力交瘁而已。朕也希望绒儿和常安幸福。”
“皇上…”我猛然起身跪倒在地,道,“皇上,若皇上能为常安雪绒赐婚,臣妾愿劝服常安辞去一切官职,陪同公主回到草原!臣妾敢保证,常安绝不会像朝臣所说那样功高盖主,结党营私!”
玄烨忙扶我起来,道,“朕又何尝不知道常安的忠心,霏儿你放心,朕会处理好此事,不叫你为此烦忧。”
“谢皇上。”我恭敬地向他谢恩,他却邪魅地一笑,拉我坐到他身边,笑道,“只是口上说谢朕怎么管用?”
我一蹙眉,转头望向他道,“皇上什么都有了,什么也不缺,还需要臣妾怎么谢?”
他猛地一用力,将他附在身下,吻上我的耳后,迷离着笑道,“朕什么都有,就少一个你我间的孩子…”
次日清晨时,我醒来时竟发觉玄烨仍躺在我的身边,他从来都会在夜深人静时离去,当我醒来后只剩下冰冷的房间与我自己。我惊喜地发觉他仍躺在我身边,不禁惊喜笑道,
“皇上今日怎么没去早朝?”
他拂一拂我额前的发,在我额头前落下一吻,笑道,“今日朕没有去早朝,想看看你每天早起是什么样。”
我脸上一热,仍躺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他,猛地抬起头来吻上他的脸颊,我环住他的脖颈,笑道,“皇上不怕别人骂皇上是昏君么?”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得有些错愕,却又很快反客为主,附在我耳边笑道,“那就让朕做这一天的昏君吧!”
我紧紧拥住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缓缓合起眼来,仔细想来我所希望的无非是我与他平平静静一起做过所有的风景,无关心计与阴谋,只是,一切都那么遥不可及。
当日晌午玄烨将于乾清宫设宴,庆贺毓娴和硕公主满月,清晨合宫要向太皇太后与太后请安,玄烨一夜未归乾清宫,清晨时与我同去太皇太后所住的慈宁宫。
我与玄烨到时合宫皆已到齐,裕亲王、平亲王夫妇四人与雪绒公主也已到齐,太皇太后今日心情甚好,与慈宁花园内摆了御座及长桌,合宫中人围绕在太皇太后身边,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我四处打量常安的身影,因为我叫纯一去给他传话,今日要带穆柯暗中前来,指认那日入天地会告密之人。
我左右不见常安的身影,只能跟在玄烨身后走入慈宁花园,恭敬向太皇太后及太后行礼,太皇太后命子静将我扶起后,牵过我的手来,关怀问道,“皇贵妃近来身子可好?”
我颔首笑道,“多谢老祖宗关怀,孙儿很好。”子静退回到太皇太后身边,为老祖宗捶肩道,“老祖宗,您放心吧,皇贵妃人善福大,自然无恙。”
太皇太后拍一拍子静的手,回头对她淡笑,而此时我忽听到隐隐约约有小孩啜泣的声音,便回头去找,玄烨见我回头,疑心道,“霏儿,你找什么?”
我见众人都没有听到,便也没有回话,只是福了福身,告退众人,独自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纯一紧紧跟在我身后,有些打怵道,“娘娘找什么呢?哪有什么孩子哭的声音啊?”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缓缓走进一间暖阁,果真见一个孩子躲在角落哭泣,我定睛一看,竟是二皇子承瑞。他额娘是马佳氏,曾经的荣妃,因与赫舍里氏结党陷害我与完颜氏,如今被罚至辛者库浣衣。
自荣妃被贬后,他就被太皇太后带回了慈宁宫亲自照顾。
我走至他的身边,环住他的肩膀,安抚他道,“承瑞,怎么不出去和大家在一起?”
他扭头见是我,明显有几分惧意,颤抖道,“皇贵妃…是你杀了我额娘对吗?”
我心内一惊,他小小的年纪,怎么会认为是我杀了他的额娘?!纯一一听他的话就要发火,却被我拦下道,“承瑞,你额娘做了错事,在辛者库受罚,本宫没有杀她,将来她若是知错,本宫会让她出来和你团聚的。”
他稚嫩的眼神中瞬时充满了希望,我的心也不禁一暖,我牵起他的手细细摩挲,想起他刚出生不久时,曾被先皇后下毒,企图诬陷给我,他的命还是我额娘救的,从那以后,他的身子就比别人弱很多。
我拉他起来,用巾绢擦干了他脸上的泪,道,“走吧,出去和哥哥妹妹一起玩。”
他仍旧抗拒,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自卑,惠儿从前与荣妃不睦,褆儿自然也和承瑞接触甚少,毓娴自出生后便是皇帝的掌上明珠,舒贵妃日日看护,承瑞更不能与毓娴相比。
我抱他在怀里,笑道,“走吧,阿玛也在外面。”
当我走出暖阁时,才见常安姗姗来迟,我拦他在半路,他匆匆忙忙回头来见是我,忙着行礼却被我拦下,我只问道,“常安,穆柯可带来了?”
常安急得满头是汗,低头蹙了蹙眉,犹犹豫豫才道,“长姐,是臣弟无能…”
我笑他道,“你这是怎么了?不像你啊。”
他刚想答话,却被太皇太后看见,太皇太后坐在园中唤他道,“可是常安来了?快过来哀家瞧瞧。”常安忙回话道,“是微臣!”
我跟在常安身后走回玄烨身边,他见我领着承瑞,才对我道,“霏儿,你是去找承瑞了?”我点一点头道,“是啊,皇上也不能太偏心,有了毓娴,也要顾及承瑞和胤褆啊。”
玄烨低头见承瑞哭得眼睛都已红肿,忙蹲下身去,心疼地环住承瑞,微笑着拂一拂承瑞的额头,我牵着承瑞的小手,侧头去看玄烨对自己儿子慈爱的模样,忽又格外思念我本该出世的孩子。
想到我的孩子,我只恨那个进入天地会高密的女人,那个穆柯将要指认的女人。我此时才望向远处的常安,见他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问他道,“常安,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哀家怎么在皇帝身边见不到你了?”
常安不知此时被何事扰乱了心思,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样,他听了太皇太后的话良机后,竟毫无反应,直到雪绒在太皇太后身边小声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对太皇太后道,“我我…”
我心里一阵紧张,他怎么能在太皇太后面前称“我”?!
幸好他及时改口道,“微臣…忙着监管御林军众将士,忙着责人去看管刑部监牢与宗人府几名罪犯,也忙着在宫外按皇上旨意开办武馆。”
太皇太后点一点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此时太后身边的陈广庭忽然讥笑道,“安少果真是大忙人,不知是为皇上与朝廷效力,还是忙着为你姐姐效力?”
我立时敏感地望向站在太后身边的陈广庭,见他一副极为嚣张的姿态,心中立时充斥起一阵不满。
常安同样抬起头来,怒吼道,“自然是为皇上与朝廷效力!大人此话未免刻薄了些,难道我常安就不能与自己的姐姐见面么?”
陈广庭听后仍旧冷笑道,“自然可以,只是安少见得也未免勤了些,我究竟不知,安少是皇上的臣,还是皇贵妃的臣。”
“你!”常安听后,猛地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吓得陈广庭不禁退了一步,吼道,“你要做什么?皇上面前想要放肆么!”
常安回头注意到面前的太皇太后与太后才又跪下,颔首道,“请太皇太后恕罪。”
舒贵妃站在太皇太后身侧,抱着毓娴公主,假似玩笑道,“最近安少是怎么了?怎么冒冒失失的,愈发浮躁了!”
太皇太后忽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只是摇了摇头。
玄烨见状忙上前去问道,“常安!你今日究竟怎么了!怎么这样没有规矩?”
常安忙跪着转向身后,面向玄烨重重叩首,道,“皇上恕罪!是微臣…有急事想要想皇上启奏!”
玄烨站定在常安面前,道,“既然是急事,你说吧!”常安谢过恩后,才终于吐露心声道,“回皇上的话,昨日微臣扣押一名有关天地会的要犯名为穆柯,他自称可以指认当日入天地会告密并指使天地会穆萧峰伤害皇贵妃的人…”
玄烨点一点头,淡然道,“朕知道此事,你昨日不是已经启奏过了么?”
常安抬起头惊恐地望了望玄烨,忽又重重叩首,道,“是微臣无能!今早微臣去牢内想带穆柯出来时,发现他…发现他已在牢里被人杀了!”
我猛地一惊,忽松开承瑞的小手,连连退了几步,昨日他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
太皇太后忽狠狠拍响手下的茶案,怒道,“完颜常安!哀家看你是愈发不把皇帝的话放在心上了,这样重要的证人,你怎么能让他被人杀了!难道你派御林军看守的监牢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
而玄烨却没有作声,然而他的表情在我看来,怒意丝毫不亚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继续道,“常安,哀家实话告诉你,今日哀家叫你来,本是想为你与雪绒赐婚,而你今日却让哀家大失所望!你这样不稳重,办事不力,让哀家怎么放心将绒儿托付于你?”
“太皇太后!”常安闻声忽地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为自己辩解,我了解他,是他的错他从不会推脱。
我终于按捺不住,缓缓走出人群,跪在太皇太后面前,为常安求情道,“皇祖母,孙儿求您不要再生常安的气了,他还年轻…”
“霏儿,此事本与你无关,但你的做法不得不让所有人觉得,你是在偏护你的弟弟!什么叫做他还年轻?难道年轻就是他犯错的理由了?”太皇太后被穆柯被杀一事惹得怒气正盛,连带我一起训斥道。
玄烨也终于不再袖手旁观,他走到我身边,低头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此事不能全怪常安,更不怨霏儿,皇祖母有什么气尽管撒在孙儿身上吧。”
我心内紧紧一痛,侧头望向玄烨,他同样望向我,目光中露出无尽的温柔,终究不发一言。
太皇太后听后只是苦涩地一笑,凄厉道,“看来哀家当年的担心果然没错!玄烨啊,你为了她,还有她的家人!究竟还有什么不能做?!如此看来,哀家果真不能让绒儿嫁入完颜氏一族,再为他们充斥朝中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