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容自嘲一笑，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李彦堂听的。
“你还想去哪里？”
“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被你们关的久了，不想回到那黑漆漆的屋子。”
陆清容并不拖沓，直接让车夫将车驾到城外。
小溪边，古树旁。
李彦堂靠着树干，颓废的看着远方。
陆清容猜想他是在回顾他这一生。
不知道有没有悔，有没有恨，有没有遗憾。
聂靖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陆清容一直都知道聂靖阳暗中跟随，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反而因为聂靖阳的出现，陆清容找到了一依靠，“不知为何，我现在对他没有恨也没有怨，只觉得他很可怜。”
他最后的一个心愿是回到乾门镖局，这说明他已经有了悔意，而他的最后一个心愿，她并没有帮他达成。
“这说明娘子天性纯善。”
聂靖阳看着那垂垂老矣的李彦堂，也是感慨不已。
回想一年之前他还与他决斗，当时的他刚劲有力，全然不是这般老态。
时间真会捉弄人。
杀人不眨眼的李彦堂，竟然会沦落到这个结局，生前何等风光死后竟然被人嫌弃。
连乾门镖局的门都没有进去，身边无一人亲信，更无子女，百年之后又有谁能够记得住他呢？
太阳落山，李彦堂嘴角含笑的离开了。
到他临死之前，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幕后之人的消息。
陆清容也不觉得失望，反而觉得这心中沉甸甸的。
等到二人回府之时，江家却派人给陆清容送来了信。
李彦堂写的，在信中最后留下了一个地址，那里藏了他生前所有的财富，他希望陆清容可以将这些银两交给乾门镖局的人。
陆清容苦笑一声，“到最后他还是没肯透露那幕后之人的任何消息。”
陆清容将信递给了聂靖阳。
聂靖阳看了之后，也没在说什么。
“他这辈子唯一对得起的也就是他那幕后的主子了，他主子有他这样的人，作为手下应该也是一件幸事。”
“你说李彦堂，他最后做到无愧于心了吗？”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吧。”
……
“主子，李彦堂已经死了。”韩康沉重的走进了茅草屋，有些不敢去看那个自顾自下棋的男子。
“真的死了？”男子手执黑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干脆仍回了棋盒。
“你不是说，还要再等些天吗？”
韩康将发生的经过说了出来。
是因为乾门镖局大当家的那一掌，导致牛毛针顺着血液流入心脏，这才加快了李彦堂的死亡。
男人沉默良久，直到杯中的茶已经凉透了，才微微张开了口。
“那他临死之前可说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说，也算是对主子忠心一片。”
“这么说来，他到死都信守着对我的承诺，可我却未向承诺那般相信他。”
不是这样的，韩康深知男子的性子，上前安慰，“这不是主子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相信他，对他下了死手，主子原是不想杀他的。”
都怪他。
是他没有听从主子的话，是他没有相信他。
李彦堂的死是他所致。
他到死什么都没有说，的确是一条汉子，也做到了他对主子的诺言。
“既然已经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主子这件事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他办事不得力，与其让他活着受折磨，不如让他死了，一了百了，况且他在此之前也没有供出主子来，从这一点上看，他是不怨主子的，主子切勿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人都死了，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他自认为筹划那件事以来，杀了不少的人，也害死了不少人，可是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心中这般难受。
大概是因为他错杀了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
男子回头望向韩康，李彦堂和韩康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李彦堂已经死了，韩康不能再出事了。
否则他的计划真的要付之一炬了。
“如今无痕公子已经不再盯着你了，李彦堂也已经死了，可我的心总是不安，那郑光一日不死，我的危机就不能解除。”
“主子放心，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计划了，请主子暂且先等我一阵子。”
“不用了，我已经折进去一个李彦堂了，你望不能再有事，除了无痕公子之外，也没人能追得上你，若他们真的能够实行那就国之策，使得百姓安居乐业，那我也没有必要做这个恶人。”
听主子的意思，难道他要就此收手吗？
不行，那么他们一直以来的付出岂不是要白费了吗？
“主子是打算就此收手了？”
看出韩康的焦急，男子出声打断，“只是一个打算而已，不过……就此收手难道不好吗？难不成你也想要做的和李彦堂一样的下场？”
“主子以你的能力能够问鼎天下的，这天下之主应该由你来坐，大昱朝一定是另外一番景象，你多年怀才不遇，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为何要止步不前呢？”
“虽然眼下有些危机，可能危机总会过去的，我们筹划了多年，只要主子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攻入皇宫，让那老皇帝退位。”
“到时候可以将曾经轻视主子的人全部踩在脚下，主子万不可在这个时候气馁啊！”
他何尝想要放弃呢，换做是以前死了多少人他都不会放弃。
他有自信可以做一个比今上更优秀的皇帝，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大昱朝已经开始欣欣向荣了，他之前的种种谋划都没有必要了。
说到底要怪就怪他时运不济，生不逢时。
“主子，万不可放弃啊！”
“如果可以我自然也不想放弃，但是如果大昱朝没有我可以欣欣向荣，我也不想做那个千古罪人。”
韩康欲言又止，他了解主子，他有才能，可是唯一有个缺点就是心软，退一步海阔天空。
再这样下去，主子说不定真的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