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柳秉如是说,诸长钦心里的希冀慢慢下沉,直至谷底。
“真的没办法了么?”
看到自己好友决望的神色,实在不忍心他的希望落空,柳秉想了想,暗自构造了一个谎言。
“还是有办法的,现在上疆动荡,听说那新任越主奉青帝命令清扫蛮荒恶鬼;你也知道,那蛮荒恶鬼遍布东黄六域,到时候新任越主也会来咱们大庆,你若得以偶遇,说不定得她赏识赏你一株杔竺草也不是不可能。”
而真实的话其实是:上疆动荡是真的,清扫蛮荒恶鬼也是真的,只是那越主是否亲自带兵就不得而知了。
诸长钦也听说过一些上疆故事,确实有清扫蛮荒恶鬼一事,心下稍安,愁云渐散,只是还有另外一物……
“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我能向那新任越主讨得一株杔竺草,那傀儡人偶呢?你也说了,除非是传说中的尸魃,世间不可能有这么一个活死人,那就算我拿到了杔竺草又有什么用。”
说着,神色又暗淡了几分。
柳秉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
”万一真让你碰上了一个活死人呢,世事难料嘛!”
“呵”诸长钦不禁自嘲:“我要有那运气,还至于苦寻七年无果?如今舍妹的肉身已经固化了……”
“哎呀,行了,你现在为长嘉奔波,你可问过她的意愿?她为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你莫非不清楚?她醒来可不就是安乐了,那可是漫天流言蜚语,恐怕,到时候她又得寻死一回。”
糟糕!说错话了,柳秉捂住嘴,歉意的朝诸长钦笑了笑。
对面的人早已面若冰霜,“哼!”直接拂袖而去。
“欸!曜成我错了还不行么!”
前面的身影越走越快,渐渐消失在尽头……
荀悠悄悄的关上门,趴在门后,屏住呼吸。
“四爷”
“谁!”
君竹从暗处走出来。
柳秉见是自己的君竹,放松下来,上前拉住他的手,温柔的替他理顺鬓发。
“你不是带着小六去逛山河居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柳秉在青天白日做出这种暧昧动作,再加上荀悠还在,君竹有些不自在,稍微同他拉开些距离。
柳秉看在眼里,有些不悦,脸色下沉。
“里面的书画都平谈无奇,没几个出挑的,所以早早回来了,也免得你绕条街接我不是。”
“也是,你可是正经儒生,那些粗制滥造怎么入得了你的眼。”
身旁的人也像刚才诸长钦那样拂袖而去,君竹有些愕然:这是生什么气?还是看见了荀悠?
不敢在原地耽搁再惹得前面人不快,君竹急忙跟上去。
到了门口时还回头再望了眼荀悠的位置,思绪万千。
……
听见外面没了动静,荀悠这才敢出来。
仔细回想起刚偷听到的话,好像这柳秉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荀悠心中大快,这变态终于得了报应!
但又联想到他身边的君竹,细思极恐:这该不会得的HIV吧!天啊!那得传染多少人啊,柳家上下……还有鸳鸯阁……
荀悠不由得一阵恶寒,快步跑去找诸长钦。
……
此时诸长钦正待在自己的小药房里静思,刚才柳秉说的每一句话,都烙印般刻在他心里。
杔竺草、傀儡人偶、尸魃,这三样东西要想取得,恐怕比登天还难。
愁云又弥漫在眉眼间。
荀悠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脸愁苦的诸长钦。
“诸大夫”
突然的一声,把诸长钦吓了一跳,回头看向来人。
“荀小丫头”
“嘿嘿,是我,我来看看你。”
边说着边迈步进去,观察四周。
诸长钦从旁边的架子上随手掏出一根药杆,教训般的打了下面前小孩的头。
“是来看那个黄猴的吧,怎么,怕我骗你?”
一双小手“唰”一下抓住打她的东西,狠狠的折断,荀悠假装生气道:
“对啊,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孩子呢?快抱来我看看。”
诸长钦被面前小孩的大人做派逗笑了,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荀悠的头。
荀悠当场呆滞:我竟然被一个比我还小的人摸头杀了?!天,实际年龄来说我可是你姐啊!
瞬间红了脸,“啪”一下打开诸长钦的手,叉着腰愤愤的看着他。
“诸大夫,请别把我当小孩好么!我可是……四(十)一岁的人了,不是小孩了。”
好险,差点说漏了嘴。
“哈哈哈哈,对,你已经十一了,不是小孩了。”
接着,诸长钦弯下腰,双目含笑的凝视着荀悠,弄的荀悠心跳加速,一个劲眨眼睛。
“丫头,我若是早成亲,孩子说不定比你还大上几岁。”
荀悠不服,追问道:
“那你说,你多大?”
诸长钦站直了身子,托着下巴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小人,她竟敢这么大不敬,直接问一个男人的名字,何况自己还是同他父亲一个辈分。
想着,默默摇头,这小丫头连她父亲都敢打,是个蛮横的,调皮的孩子最难管教,他可惹不起。
“那天晚上我看你父亲年纪似乎挺大的,应该是老来得女,若按正常年纪来算得话,我都可与你父亲称兄道弟了。”
听他含糊其词,荀悠不满,继续追问。
“你直接说年龄不就行了。”
“呃”诸长钦被怼得脸红,这丫头也太凶了吧!
“三十七,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做你父亲了?”
见对方还向她挑眉示威,荀悠心里暗骂:小伙子,大妈我都四十了!加上现在的年龄就是五十一了!哼!
“哼,是很大,很大的一个单身汉!”
被戳到痛处,诸长钦气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手指着荀悠,真想捏死她!
为了维持自己的谦谦君子形象,诸长钦赶紧岔开话题。
“你还看那个小儿么?”
“看看看,他在哪儿呢?”
提到正事,荀悠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
诸长钦走在前面,领着荀悠来到一独栋小楼,共两层。
轻声推开门,一妇女迎了上来。
“诸大夫,孩子睡了。”
荀悠侧身绕进去,真的看见一个襁褓放在床中央,她蹑手蹑脚走过去。
面前的小人儿正在酣睡,荀悠侧身躺在旁边,仔细端详他。
虽然是皱巴巴的小脸,但是有小巧又挺的鼻子;眼睛缝很长,想来等他张开了眼睛定会很大;还有一双小手,格外的大,比其他刚出生的婴儿大了许多,长大定是个厉害的。
荀悠看的很仔细,从头发到眉毛,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没放过任何一处地方,看着看着,不禁眼眶湿润。
她的女儿啊,小时候也是这么丑的一个小人呢,可惜以后估计再也看不到她了……
“呜呜呜呜……”
诸长钦刚走到床跟前,就听见呜咽声,有些惊愕:这丫头,怎么看个小孩还哭了呢?
他不知道的是,荀悠此时此刻无比想念她的女儿,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她从来没这么想念过现代生活;一开始,她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所以直到前一刻,她都是安逸的享受古代生活。
可是现在,她心里的那根弦崩断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现代;但是她的女儿才十五岁,还需要人陪伴,她不确定前夫是否能好好照顾好女儿。可是,如果自己在,即使女儿与自己不亲热,起码在自己女儿受到委屈、受到欺负时,她这个母亲会安慰她,为她出头。
荀悠突然觉得命运真是捉弄她,从出生开始,父母离异;她和爷爷奶奶留守在乡下,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爷爷每日搬砖赚来的十块;后来爷爷走了,她就接上,再后来奶奶也走了,她就进城。
而她的父母从未出现过,她一个人磕磕绊绊闯荡在大城市,孤苦无依。后来她勤工俭学考上了美院,后来她遇见了林浩,后来她们结婚生子,后来七年之痒,后来她成了单亲妈妈,后来她女儿叛逆,经常夜不归宿,甚至讨厌她。
这些种种她都不觉得苦,不觉得委屈,可是她明明刚攒够钱可以送女儿留学,明明和那个人就要修成正果,明明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上天却把她送回到了古代!她不甘心,即使她在现世除了女儿已无所依恋,可是她辛苦的活了四十年,现在又得重头来过,好像那四十年都是一场梦,她怎么能放得下!命运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她!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生活了,为什么还是要将她打下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