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十天听着裴臻这不祥的开场白,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已经炸开了锅,好像裴臻知道的比自己还要多,那么,究竟蒙在鼓中的是谁,究竟玄十天还有多少细枝末节是彻底不明白的呢。
“她为了人族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只可惜……”裴臻的话,比刚刚还要奇怪了,玄十天完全不能领略里面还有什么更深层的内涵。
“公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或者,我需要希望。”他一边说,一边准备拍一拍玄十天的肩膀,却发现,玄十天面色苍白,那种白,不是玉晕的洁白,而是一种雪色一般的凝结之白。
裴臻自悔失言,“我扶您回去,您的面色很不好看。”他想要上前一步,却发现,玄十天的眼珠困难的转动了一下,这一刻的玄十天,简直好像是冰雕雪塑一样,是的,是的,裴臻话里有话。
他仔细的回想起来,昨晚看到温音绕公主的过程,难道?一种最不好的猜想已经噩梦似的侵入了他的内心,玄十天颤栗了一下,道:“究竟她在哪里,快,快告诉我,快啊。”
玄十天一边激动的说,一边已经用力的握住了裴臻的肩膀,裴臻被玄十天摇了一个七荤八素,脑子里面天昏地暗的,他终于站稳了。“少爷,您要冷静,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啊。”
发生惨剧的当事人虽然不是自己最亲密的那个,不过毕竟裴臻也是那样在乎温音绕公主的,今时今日,温音绕公主舍己为人已经与世长辞,其实连裴臻自己都知道,她是没有可能回来的了。
太阳是回来了,她呢……
“抱歉——”玄十天一拳头用力的砸在了旁边的砖头上。“我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能。”已经很多年了,他都是在玄十天鞍前马后的,无论是与鬼族对垒,还是其余什么南征北战的情况,裴臻都从来没有见过玄十天这样歇斯底里的一面。
他给人的感觉始终是理智的,是冷静的,但是一谈到这个话题,他的理智与一切都年冰消雪融了,玄十天看着烈日,推却了一下,眼前一黑,已经坐在了旁边的位置。
“公子,您还好吗?”裴臻看到情况不妙,立即伸手将玄十天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抱住了,玄十天的黑瞳始终看着裴臻,虽然已经牙关咬紧,但还是催促道:“快说,快说啊,公主呢,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是急怒攻心了,看起来虽然危险,不过裴臻知道,自己要还是吞吞吐吐,宣示太难就果真危险了,只能叹口气,道:“您答应我,听完以后,还能作如是观,我就告诉您,不然,那实在是太冒险了。”
裴臻看着玄十天,将玄十天放着,斜斜靠着旁边的门楼,玄十天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效果不很理想,从裴臻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语气已经能看出来,事情一定是比自己料想的还要严重不少呢。
原来,果真他一个人被蒙在鼓中,裴臻回目看着玄十天,玄十天的呼吸跟着已经平顺起来,那张脸最近憔悴了不少,那凹陷的眼睛以及突出的颧骨,凡此种种,都给人一种胆战心惊。
他实在是操劳的很了,又怎能百上加斤让他更加是难过呢,裴臻的心情跟着也是沉郁起来,但玄十天立即要催促了,裴臻这才回过神来,“公子,我实在是不忍心告诉您。”
“我不会承受不了的,那个降魔一族的温音绕公主,是假的,对吗?”原来,他早已经看出来了。裴臻一怔,无言以对。
看到裴臻哑口无言,玄十天明白了,自己的一句话,已经落实了。他点点头,已经道:“她呢,已经去了哪里?”他断定自己不好的预感是会一点一点落实的,他催促起来。
“裴将军,我命令你,必须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军令如山,违令者斩,执行命令!”玄十天冷冷的说,看起来这杀手锏他不拿出来都不能了。
“末将不怕违令者斩,末将看到您这模样,心头惴惴,不是末将不说,末将实在是不忍心百上加斤,等到您逐渐的好起来,末将自然是会一五一十的告诉您,任何一个细枝末节,都会的。”他说。
“我很好,快说,你真的要逼死我不成?”玄十天用力的看着裴臻,裴臻无奈,只能叹口气,道:“之前,金乌让尊者与鬼王冥邢已经控制了起来,昨天,那黑雾几乎要吞噬了金乌,但是我们反败为胜了。”
“那是因为她?”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看着裴臻,裴臻点了点头,“那的确是因为公主,公主到了九天之上,将自己的性命……”其余的话,裴臻还说了什么,玄十天已经听不清楚了。
“不。不!噩梦,这一定是一个噩梦,一个噩梦啊。”玄十天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好像皑皑白雪一样,这还是那一年高阳公主暴死以后,他忽然一夜白头的。
现在,多年前的伤疤好像再次绽开一样,她整个人都已经城守不了了,他那苍白的手穿过了苍白的发丝,他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可能结果与我们想的也大相径庭,吉人自有天相,您放心就是,她会履险如夷的。”要她还是九尾狐就好了,自然不用他这样瞻前顾后的担心,但是她呢,已经很将自己的尾巴都用来造福人类了。
太阳对于人族来说,是生生不息所必须要的先决条件,但是对于妖族来说呢,妖族面对炽烈的阳光,会立即奄奄一息的,玄十天的眼前好像已经出现了一种幻觉。
他几乎能听到温音绕公主临死之前那声嘶力竭的呼救声,那惨绝人寰的场景,接着和七年前的那一幕已经无缝连接,高阳公主,温音绕公主的面庞在朦胧中已经合二为一,他站起身来,却发现喉头腥甜,哇的一口,鲜血已经喷溅了出来。
“公子,公子……”是裴臻焦急的喊声。
玄十天病了,已经多少年了,他不像是人,像是生生不息的机器,像是冰雕雪塑一样,他的身体是那样的好,但是今时今日,一个触媒将玄十天已经弄的病了,他躺在这里,一病不起。
“究竟怎么样了呢,都是庸医误事,就没有一个年高德劭的能过来看看,说出来一个子丑寅卯不成?”丫头叹气,看着来来往往的医官,这些医官要么惭愧的说自己“才疏学浅”要么就是沉痛的摇摇头已经去了。
丫头比较苦闷,只能埋怨裴臻。“你也是,告诉少爷什么不好,将宁烟的消息告诉他,现下他已经昏迷不醒,可究竟怎么样呢?”丫头一边说,一边已经潸然泪下。
“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心直口快的,但是此事早晚也是纸包不住火,我们现在只能好生让医官过来看看了。”裴臻一边说,一边温柔的抱住了丫头,丫头只能擦拭了泪水。
“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希望吉人自有天相了。”丫头一边说,一边又道:“你好歹在坊间也放出来一个安民告示,究竟看看有什么神奇卓异之人能过来,治好了,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情。”
“我这就去号召,事已至此,你也不要过分伤心了。”裴臻一边说,一边去了,坊间毕竟也是芸芸众生,所谓人多力量大,国家毕竟有搬山填海的本事,不很久,已经有那江湖赤脚医生来了。
跟着是其余的五花八门的郎中,这几个人轮番给看过了,那个和赤脚医生立即捻须,又是翻开玄十天的眼睛看了看,这才道:“这是痰迷之症,我这里的药是需要开的,诸公呢,有何高见??”
这赤脚医生毕竟给了丫头希望,不像是其余的几个人来来往往都在看,看完了以后都不明就里,要么就是意见相左,合该是玄十天要药到病除了,居然适逢其会,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世兄乃是悬壶济世惯了的,自然是有高见,依照小可看,也是痰迷之症。”
“只要是知道了病灶,到底也是很快就好起来的,诸位还请斟酌斟酌,好歹拟定一个药方,吃好了,也是诸位的福报啊,拜托,拜托了。”丫头寄希望于这个赤脚医生。
一边说,一边纳头便拜,看到丫头这么推金山倒玉柱的拜起来,这赤脚医生大惊失色,立即扶正了丫头。“不,不用,治病救人原是小可的看家本等,哪里还需要你这样啊,起来,起来就是。”
丫头只能起来了,门口小阿宝已经泪水涟涟,带着几个小兄弟也是进来了,几个半大的孩子早已经知道内室中的情况,爹爹昏迷不醒,诸位一筹莫展。
小阿宝少爷那样聪明,从来来往往的人神色已经能判定,究竟爹爹现在是什么情况,看到他们都苦哈哈的离开了,他心里的希望跟着也是成了灰烬,等到这个赤脚医生来了,他的希望再一次死灰复燃起来。
跟着插烛也似的已经开始磕头起来,丫头看到小阿宝少爷与另外两个少爷已经哀伤的拜起来,立即上前一步已经握住了小阿宝少爷的手腕。“你不带着弟弟在外面等着,又是在这里添乱起来,安静点儿,这边在斟酌呢。”
小阿宝扫视了一眼旁边的赤脚医生,赤脚医生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已经开始斟酌药方起来,他们几个是闲杂人等,自然是知情识趣的,丫头唯恐三个孩子那惊天动地的哭声会影响到赤脚医生的思考。
立即带着三个孩子已经离开了,屋子里面人去楼空,给了他们活跃的思维,这几个翘楚已经开始商量起来,丫头带着三孩子到了外面,站在了一片紫藤下。
今岁的紫藤开了,一片沉甸甸的模样,“姑姑,您说爹爹还能醒过来吗?爹爹究竟是什么病啊,爹爹这一生都在为人民而鞠躬尽出,老天会保佑爹爹安然无恙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