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任性不任性
叶挽不尴不尬的站在一边听完了突如其来的提亲一事,看了看天色道:“那便先如此吧。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需尽快回去找齐兄弟们,然后准备继续赶路。”她瞪了一眼面前排列整齐的大箱子,心中头疼。罢了,褚洄说先放着就暂时放着好了……横竖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想到这间小又偏僻的院落里会放着这么多奇珍异宝……大概。
“诶?挽挽不留下吃过晚饭再离开吗,我已经让银月去准备了。”叶富贵迟疑的念道,“统共也就半个时辰,应当、应当不差这一会儿吧?”阿挽难得回来一次,往后说不定要面对残酷又血腥的战场。镇西军与朝廷军兵力相当,应当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结束的事情。他现在虽在老大夫的帮助下调理了身体,暂且还算康健,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他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叶挽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褚洄。他们本来是准备草草解决过晚饭之后然后就立刻赶路前往上饶的,毕竟甄将军那边情况未明,朝廷军步步紧逼,他们能够顺道来一趟云州已是忙中取闲,应当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做耽搁才是。
“无妨。”褚洄应了一声。
不过是再多停留半个时辰,届时路上少休息片刻也就是了。
叶挽点头对叶富贵道:“那就麻烦叔公了。”她也挺想留下再同叔公一起吃顿饭。
“好,好!”叶富贵连连点头,“阿挽与我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银风,快去看看银月准备好吃食没有,快快摆饭。”
花无渐笑眯眯道:“那正巧我也只能留下来蹭个饭了,你说是吧,滢儿?”他刚刚被褚洄硬逼着应下一件仿佛吃了屎一样令人难受的事情,那就要多留下膈应膈应褚洄给他心里添点堵才行。
“打、打扰了。”花滢怯生说道。
叶富贵这间不大的小厅,饭桌边上挤满了人。
原先他就已经习惯与银风余晋几人同桌吃饭,现在他们已经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乖觉的离开厅内去厨房吃饭,将厅内留给小姐和老太爷说话。
温馨简单的家常菜并没有什么太过出彩的地方,却让叶挽吃的很是开心。
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好像显得诡异了一些,花无渐和褚洄从来没有同桌吃过饭,眼下凑到了一起觉得别扭的不行。
他二人并列坐在一起,仿佛凝聚了整个厅内的光亮,让人情不自禁的就会被这光彩出众的二人所吸引。
全程都只有叶富贵和老大夫不紧不慢的对话,其余几人心思各异。
叶挽想了想,对花滢道:“滢儿离开了军营,没有那些兵痞子们的汗臭脚臭,或许能睡个好觉了。”她与花滢同帐几日,晚上常常能听到她做梦磨牙的声响,有时还会说梦话,有趣的不行。
谁知她刚刚说完,花滢却大惊失色:“什么,什么离开军营?为什么要我离开军营?”她慌张迷惑的样子不似作伪,叶挽忍不住看了甄玉一眼。
甄玉埋着头优雅的扒着饭,仿佛对外界的一切置若未闻。
“你……甄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今日将你带回云州城来,是要将你交还给你哥哥么?”叶挽迟疑地说道,心中有些疑惑。她早就跟甄玉说过今天回来是要把花滢一起带回来还给花无渐的,日后行军一途艰难险阻,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不可能带着花滢一起离开的。
花滢的大眼睛忽就忽闪忽闪的变得有些晶莹透明,眼泪水将流未流的蓄满了眼眶,不敢置信地看向甄玉道:“甄玉哥哥不是跟我说,是将我一同带回来看看哥哥和叶爷爷的吗?”
厅内安静了一瞬,连原本正在聊天的叶富贵和老大夫也闭上了嘴,沉默地看向花滢的方向。
“你不是跟我说,只在云州呆半日就走,就算哥哥逼着我要留下来也没关系,一定会把我带走的吗?”花滢继续质问道,小脸上写满了受伤。
叶挽与褚洄对视了一眼,怪不得一路上花滢都乖巧的不叫也不闹,还以为是甄玉跟花滢说通了所以她才没有过激的反应,原来甄玉压根就没跟花滢说要将她留在云州留在花无渐身边的事情……她也闭上嘴正襟危坐地往嘴里塞了几口菜,人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紧紧盯着花滢和甄玉的方向。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一结合上花滢对甄玉的态度来看……就不是什么会令人觉得愉快的事情了。
花无渐看看花滢,又看看甄玉,高扬起了一边的眉,凉笑道:“哎哟,你们两个这是想要干什么?在本公子面前玩什么生离死别刷心机的一套啊?”他面上带着夸张又恣意的笑容,好像当真是在嘲笑这两人因为这么点点小事闹别扭,其实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甄玉拎出去来个背摔再来个过肩摔然后千斤坠的把他压到地下十八层去。
什么玩意儿胆敢让他年纪还小的妹子动心也就算了,还因为要把她带回云州城的事情对他妹子撒谎?给他胆子了!
难道甄家的全都是这种始乱终弃的大渣男?不对不对,滢儿跟他从来就没开始过,什么狗屁始乱不始乱的。
花公子在那边自行脑补的开心,已经想好了甄玉的一百种不同的死法,就等着妹子的哭声顿起一声令下他就能实施了。到时候别跟他谈什么情面不情面的问题,就算无眠和狗褚洄来劝都没有用!
看着花无渐一点偶像包袱也无的龇牙咧嘴的模样,叶挽揉了揉额角,寻思着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就听甄玉放下碗筷缓缓道:“我不这么说,你怎么会老老实实的跟着一起来云州?”
他不是没考虑过将花滢带着一起去上饶,但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世上像叶挽这样的姑娘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即便花滢有点小聪明,可她半点武功也无,年纪又小,是绝对不可能在战场上安然无恙的活下来等到一切战局大定的。他是可以保护花滢,但是原谅他现在实在没有那个多余的心思能够分心去照顾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姑娘,就算是将人扔给叶挽也是不可能的。
况且大哥刚死,爹的状况还未明了,整个甄家的重担全都落到了他一个人的头上,他真的不想分心想些有的没的。对花滢,多的是一种类似于兄妹的情感,可以是责任,可以是亲情,却跟男女之间的感情搭不上半点干系。
他只能将花滢送回花无渐的身边这一条路可以走,叶挽说的没错,他即便再怎么担心花滢,她也是花无渐的妹妹,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多做置喙。
“所以你就骗我,跟我说只是回来看看哥哥,看看叶爷爷?你怎么能骗我?”花滢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眼角的泪水将下不下的挂在脸颊上方,鼻尖微微泛红,显得有些滑稽。“你跟我说实话,好好的分析利弊,难道我会不答应,难道我就是那种不讲道理一定要跟着你们去战场的小丫头吗!”
花无渐嘲讽地勾起嘴角,很想在这个时候答一句“你是啊”。但是考虑到可能会把花滢像个炮仗一样点燃的事实,还是默默地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要任性了好吗?”甄玉皱眉道,“你既知道战场危险,你若是去了我们无论谁都放心不了。叶挽会为了你晚上睡在哪里和一帮大男人待在一起是否合适而担忧,你哥哥也会为了你的安全问题烦恼,甚至我连打个仗和人拼杀都会想着不知道花滢这个时候是否安全,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花无渐暗自腹诽:我也会为了滢儿和谁睡在一起担忧的好不好?
“花滢,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闹大,让事情按着你的思路想法走,多此一举呢?”甄玉继续说道。
“我任性?”花滢重复了一句,眼泪水硬生生的给收回去,满脸写着质疑。
平心而论,花滢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姑娘了。父母从她出生起就不在身边,花无渐为了花家的生意奔波之际也没有见到花滢怎么闹腾。唯一一次私自离开燕京还是因为花无渐失踪,她担心之余才会选择这样做。
要说任性花滢可能还没有花无渐任性一点。
叶挽拖着腮,看着花滢气鼓鼓又要强装镇定的脸,暗想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反正应当是没有花滢这般能够独立自主的,可能还在纠结着觉得每日的训练烦上加烦。
甄玉说:“你如果能够听话呆在这里,不要让大家担心,那你就一点也不任性。”
他的话仿佛是压垮花滢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腾的站起身,尖声嚷道:“我如果真的任性我才不会像现在这样考虑东考虑西,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敢伸手去抢!你说我任性,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正面看过我任性的时候!”她终于在最后一刻眼泪水决堤,猛地将椅子踢倒朝着门外跑了出去。“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滢儿……”叶挽皱眉喊了一声,看了甄玉一眼,朝着花滢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眼下冰天雪地,无论怎么吵也好,她都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的。她顺手取过了架子上一件披风,对着褚洄使了个眼色。
褚洄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总觉得一个麻烦落到了自己头上。他抬眸看了眼座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伴随着“嘎啦”一声声响,一只普通的白瓷茶杯在花无渐的手中被捏碎,直指甄玉。
那什么,大舅子和妹夫打架的话,他应该帮谁?褚洄默默的想。
没等他考虑完是花无渐死比较有利于他还是甄玉死有利于他,那白瓷片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心。身体总是比脑子还要快一步,他将花无渐射向甄玉的瓷片捏在手心,顿时就化为了一股齑粉。
“好,好功夫!”老大夫傻乎乎的叫好道,突然就被叶富贵踢了一脚。“干嘛呢你?”
叶富贵瞪他一眼,只有他拎不清眼下发生的状况,真是令人头疼。
褚洄指尖微张,瓷片的粉末顺着他的手掌纷纷扬扬地落下,朦胧中,花无渐能透过那些粉末看到背后脸色微白的甄玉的脸。
“如此也好,反正我也不可能同意将滢儿嫁给你。你们趁早闹掰了对我来说是好事。”花无渐阴测测地说道。
甄玉低着头,声音沉闷道:“花公子多虑了,我与花滢本就没有什么。”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