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静静的看了一会才转过身去。
“翼遥。”
听到王上召唤翼遥躬身上前,王殿边翠色斑驳白日已尽,月光伴着幽寂粉墨登场。
“这些年你在本王身边,吃了不少苦吧。”
元景声音清朗。
“臣惶恐,能在王上左右是臣的福分。”
翼遥低头跪拜,元景敛眉抬手扶了他胳臂,看似随意却是将他一把拉起。
“当初颜叔将你从暗卫营带回来的时候,你衣衫褴褛,眼中却透着虎狼之态,本王当时就在想,是经历了怎样的可怖险境才能生出这样的狠意,你一定受了许多苦,才到了本王身边。”
“后来你随着本王一步步走到现在,或是天意使然……”
元景覆手向前走了两步。
“本王知道你的使命,本王信你,家国天下,百姓子民,纵使身处不同,却无人不是想护住想守护的东西,对本王而言,这世上,除了权力江山……还有她。”
元景轻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繁花惊鸿,晓雾将停,云中雾景,所见唯一。你知道吗,当一个人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若是有一个闭上眼就会浮现的身影,是一件多可贵的事。”
“翼遥,本王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便要为开霁,为百姓,做一个真正的王,过往如何,都不如当下重要。”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元景就站在他面前,恍惚间翼遥甚至依稀能看清冷的月光透过枝桠斑驳地斜射在他身上,他立的那样挺拔,像是什么也压不垮他。
翼遥并非不懂他,只是偶尔会有些不解,为何在别人眼中的深仇大恨,在王上这里,宽宏和释然变得如此容易。
可今日他像是有些明白了,或许不是不恨,而是不能恨,是每个人都囿于心计困守深渊,却没有人看到,这个站在云巅之上的王,曾从黑暗中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光明。
“王上恩泽,心怀万民,开霁定能如吾王所愿。”
翼遥心中感念刚准备下跪,想了想刚被拉起来的场景,略微思量他向后退了一步郑重拜下。
“臣此生愿为王上赴汤蹈火,不负王恩。”
这次元景没有扶起他,元景知道,他是王,愿意以性命相托的人,翼遥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有更强大,他背负的国家更强大,才能不负所托,
对,不负所托。
元景抬头看向已经挂在天上清白的弦月。
到那一日,若是我告诉你,我便是你想的那个人,你是否会责怪我的隐瞒我的退缩……
黑白子断天下事,我做过无数次的推演,却只能让如今这般就是最好的局面,能远远的看着你安好,对我来说,就是暗默诡谲里最触手可及的希望。
开霁王宫精致宏伟,桃花跟着公孙嘉月一路从朝旦宫出来,待离了有一段距离,公孙嘉月才拉过她。
“桃花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桃花笑着转了个圈。“是我贪玩,让公孙子朝带我进宫,差点连累了你们。”
公孙嘉月佯装生气的拍了拍她的头。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倒是你,怎么这样进宫,多危险。“
桃花软糯糯的抱了公孙嘉月的胳臂。
“我就是好奇嘛,嘉月姐姐你也知道,我十岁的时候遇了那件险事,我爹就将我送出了城,十五岁的时候才将我接回来,这短短五年,王都跟翻了个天一样。”
“是啊。”听到桃花提起,公孙嘉月不禁点头。“那五年发生的都太快了。”
“那五年,王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桃花状似无意问道,公孙嘉月本就与她交好,当下也没什么顾忌。
“我记得那时候,先王贵体欠佳又膝下无子,宫中妃嫔中只有丽姬生出了绮罗公主一女,朝堂之上因立储之事常常起冲突,对于太子人选也众说纷纭,就在这个时候王上出现了,他是安亲王嫡子,说是因流落在外多年所以不为人知。”
公孙嘉月回忆着说道。
“那会王上才十一二岁吧,安亲王早逝,安亲王府早就封闭起来,王上便留在了宫中,论礼教,先王无子,他便是太子之位的唯一人选,王上入宫三个月后,就有朝臣便轮番上折子请立太子,先王也点头同意,不过在太子登基大典前夕,王太后突然有了喜脉,若是有小王子出生,王上自然是无法做太子的,这登基大典便搁置了下来。”
这样说来宗亲礼教上确实没有问题,桃花有些困惑。
“那为什么现在?”
她低声问道。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大王子暴毙,先王又突然殡天,二王子不知所踪,太师大人和我父亲力保王上登基。”
“那王上进宫前,一直在外漂泊吗?”
桃花其实更关心这个问题。
“听说是这样,被带回来的时候似乎还受了伤失了些记忆。”
“失了记忆?”
桃花突然抬起头。
“嗯……”
嘉月有些不明所以。
“我知道了!谢谢嘉月姐姐!”
公孙嘉月不知道桃花的欣喜从何而来,但见她笑颜纯真也不禁笑起来。
“今日是我该谢谢你,为我挺身而出。”
“她有意将矛头指向姐姐,我怎么能让她得逞!”
桃花被夸了倒也一点也不客气。
两人正走出宫门外,两辆马车停在外头,桃花一眼就看到了一本正经的妙淑和扯着折扇做书生模样的墨明。
“小姐。”
妙淑躬身迎来。
“嘉月姐姐我先走了。”
桃花回头向公孙嘉月挥了挥手。
看桃花坐上了马车,公孙嘉月也拢手坐上公孙侯府的车撵,桃花孩子心性天真烂漫,可自家的弟弟,看起来桀骜不驯实则胸有天地……她轻叹一声,罢了,想太多也无用,就算真的有心又如何呢,公孙候府和开霁云家也只能止步于此,就像她自己,不奢求不奢望便不会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