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面人并不急于开始多么惊天动地的叙述,他先给两人面前的茶杯添满香茗,接着一手拨开严严实实的领口,从咽喉偏下处缓缓chōu出一根银针,“少主现在最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你……你的声音……”
“这才是我本来的声音”
圆润的男声醇厚而低沉,比原先嘶哑破裂的声线舒服何止千万倍
“为什么?”离不解
铜面人轻笑了一声,佝偻的腰与背慢慢舒展,“少主,你仔细看看现在的我,如果主上和我戴着同样的面具在你面前,你能立时分辨出谁是谁吗?”他停了停道:“其实不止是体格,在主上的面貌没有经风不留改动前,我的脸还没有被大火毁去时,我们的容貌也几乎相同,如若不是至亲至近之人是无法分别的,但我们的声音却天差地别,银针封xùe能让我们的声音也一般无
“你是爹的替身?”
“可以这么说”
离挑了挑眉,某根神经向大脑传输着莫名的不舒服,铜面人拨nòng着茶杯道:“少主可以放心,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主上,我的容貌毁在你出生前”
这人……离心下闪过一丝恐惧,他自认没有将感觉表露在外,这个人却能窥破人心
“少主亦无需感到害怕,因为我是少主完全不必防备之人”这句话铜面人说得平淡,没有起伏的语气,没有刻意表露的忠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他没有再在自己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径直道:“这里不是戈兀山庄的什么隐秘力量,少主或许不知道,确切的说戈兀山庄是主上为少主一人而创立的mén派,而这里不单是少主,甚至连整个江湖都知晓它的名字一月杀”
“一月杀!?”离还在揣测那句戈兀山庄是为少主一人而创时铜面人却抛出了惊雷般地三个字离再镇定也忍不住脱口低呼一月杀是武林正道不齿地邪派它只图金银不问目标身份地位无论王公贵族还是江湖人都在惴惴不安试图追查铲除这个组织却都以失败告终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一月杀是他父亲所创他一时无法接受甚至无法将正道泰斗地父亲与之联系在一起
“世人都道我们因为在一月内必定送上目标地首级故而取名一月杀这只不过是个巧合初创立时主上身边只有三个人蒙一、残月、烨杀主上曾说我们三人是他未来地全部所以从三人地名字各chōu一字为组织命名而今三人只有我还活着”
离知道蒙一对他说这些不过是在等他缓和心情他平稳了呼吸:“既然你是父亲地替身又为什么要将自己装成身躯佝偻地样?”
“为了保护主上一月杀坐镇之人地身份可以暴露但绝对不可以与主上联系起来”
离不解:“是要保持父亲正道领军地形象?”
“呵呵主上果真是位慈父将少主单纯地天xìng保护得这样周到”
这句话是褒是贬离听得分明,他忍下心的不悦沉默
蒙一微微摇头,想当年主上和离一般年纪时绝没有这般纯净,对于未来要接下无数重担的离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面具遮挡了他残缺的容貌,同样也遮挡了他的表情离不知道对面坐着的人紧皱起地双眉,正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对他的否定
“少主认为区区江湖值得主上xiǎo心翼翼地掩藏么?”蒙一语气带着些许笑意,“主上顾忌的是三国地上位者,以及那些人多势众将我们排斥在外的种族”
“种族?”
“少主不会不知道尧今亡国后,我们的国人被当做最低贱的奴隶来驱使,即使我们容貌与他们有着一眼就可识别的不同,他们依旧会在每一个尧今国人的身体上烙下屈辱的印记,我们的孩从落地就被当做猪狗一般对待,即使那个孩的身体里也留有他们地血脉……”尧今亡国后国人的悲惨离都知道可是蒙一在说什么……他激烈地打断他:“什么是我们?你是在告诉我,我并非羽国人?你是在说……我的身体里流着亡国奴的血液!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离霍然站起,手指一遍遍触碰自己的眼睫道:“你看看我脸上哪一处有尧今人的特征?如果非说有,单是我的鼻骨比别人略挺些,略高些,这不过是随了父亲!”
蒙一冷漠地听着离一句句否定,凉凉道:“因为你像你的母亲,刚才我就告诉了你主上的容貌经风不留之手早已改动过另外你或许还不知道,你地母亲就是风不留的独nv彻头彻尾的羽国人”
离难以置信地摇头,眼是混luàn茫然的恐惧多少年尧今人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阶级,他们的命甚至还没有一匹马一只宠物来得金贵,他虽然没有去迫害过他们,但在心底,尧今人是卑贱的,肮脏的,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和他的父亲都是这群体地一员,他怎么能笑着接受,怎么能为自己地血液骄傲?!“不是真的,我要去问父亲……不是真地……”
他疾步冲向厚重的幔帐,却被蒙一一把拽住,“我给主上服了yào,此刻正在发挥效力,你想让主上的伤留下病根么!”蒙一说完将离甩回座椅,他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撒泼耍赖惹人厌烦的孩,半晌后他收敛的遍身的寒意恭敬道:“少主请先移步楼上歇息,属下要为主上运功疗伤,此刻是yào力最盛之时少主想必还有很多疑惑未解,我想还是由主上亲自对你解释比较妥当”
离恍若未闻,歇息?楼上?他为什么要停留在这个yīn暗的房间,他是天之骄,是戈兀山庄的少主,是人人敬佩的少侠,他是光明的,正直的,为什么会闯进这漆黑的巢xùe,他在这里是格格不入的存在,一月杀再强大又怎样?他只要戈兀山庄就够了!
蒙一没有劝解也没有再理会,隐进幔帐xiǎo心翼翼地将荧惑的身体扶着坐起对着昏mí的荧惑他内心的嘶吼找不到出
主上,您忍辱负重一世英名,少主何时才能有您的一分?
主上,您不忍心他和我们一样在隐藏与悲哀过活,所以给了他朗朗乾坤下的戈兀山庄,可你忘了,他并非只需要担起哪个mén派的辉煌,他将来是要背负起一个国家宿命的皇族血脉啊!
主上,现在的他能做到么?现在的他值得我们用xìng命jiāo托么?
蒙一无语问天时,被他扔进地牢的笑幽刚刚转醒,她试着艰难地转动脖颈,扫视着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刑房,按湿气来判断应该是在地下,粗壮的铁栅栏一根根封闭了出路,她自嘲的笑笑,现在这副模样还需要家父如临大敌的防备么?
眼光轻转,刑房的角落立着一尊高大的石兽,右边眼窝碧绿的光芒衬着狰狞的面孔掀起一阵冷风,笑幽皱眉,石兽的雕刻与戈兀山庄mén口的十分相近,但那两尊无眼的石兽却不会让人观之生寒,无眼与单一只右眼……怎么看都是有人刻意为之,且那绿莹莹的眼珠不用细观也知道是用价值连城的珠宝打磨,有什么寓意?还是荧惑想隐藏什么信息?
猜不到,想不透,而眼下她的处境也无暇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她撤开目光,扫视周围各种花样的刑具,荧惑下一步大概就是将它们招呼在她身上bī问洗剑阁的所在与结构吧她能熬得过去么?淼淼和岚归以及山下的四十人怎样了?方诺那边又是如何情景?轩辕晨空会不会因为她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她深深呼吸,不大的刑房已经没有什么好看,她平躺在石床上望着天顶,灰sè的天顶上留有几串暗红的血迹,什么样的刑罚能让人的血喷洒到那么高的地方?四下寂静,这寂静让她恐惧,为了压制恐惧她开始猜想,这里曾囚禁过哪位江湖人物,撑了多少天,最后是逃走了还是死了在这里但这些问题越想就越是渗人,可惜身处牢狱,她可怜的脑细胞也只能联想到这么多了
四肢无力,内力无继,白萨尔塔mén的毒会有多久的持续效力?十天?一个月?还是一辈……她知道了毒更要抓紧每一刻休息,或许毒xìng能退得快些,但她无法强迫自己入睡,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细数时间一分一秒流过
荧惑为什么还不来?他没那么好心留给她风雨前片刻的宁静父两人都不见露面,连个喽也不曾冒头,莫非是方诺得手了如果方诺抓到荧惑潜回山下看到宅院内的狼籍,定会知道她出了事,也许会比轩辕晨空更早来营救那家伙不会对离开出jiāo换人质的愚蠢条件吧,她对于洗剑阁来说永远不是最关键的存在,即使她出不去,只要将荧惑送到三大暗主手,yīn谋就能全部揭开,她为此受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她相信轩辕晨空的能力,所幸洗剑阁还有他这位擎天之柱撑着
她自顾自的盘算,完全没有料到最坏的结局,荧惑低估了她,她也同样低估了荧惑方诺带领的三十名高手此时已葬身翔螭山,化成了一堆碎骨ròu沫……她以为现在还身在戈兀山庄地下的牢房,却不知道同一座山,同一个人的势力下,已是天差地别的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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