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璇还真有些不明白,怎么会顷刻间便撞上那双眼的,只是,许是斩断了一切,即便那一刻,她还是冷静如常,是以,没有半点儿的惶然,她已经一个侧步,便掩到了人群之后。
四周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何况,迎亲队伍到了近前,这些人更是激动得很,即便是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但欢呼声还是此起彼伏,不少人都挥动着手臂,似是想让豫王和豫王妃能够瞧见他们一般,谢璇正好,借着这样的情势,遁出那人视线,转瞬,便已朝外疾走。
马背之上,李雍一瞬的愣怔过后,眼中却是顷刻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下一刻,便是勒转了马头。
那些看热闹的人正看得兴起,怎么突然见得新郎倌儿勒转了马头,脸上神色冷凛如冰,一声厉喝道,“让开!”看那架势,竟是要纵马从他们身上踩过去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别说是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了,就是那些站岗的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也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愣在原地,刹那间,竟是连躲也忘记了躲。
李雍要过去,除非是当真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这些人身上踏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雍还是急急勒住了马儿,然后,便是咬着牙,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便似疯了一般,冲进了人群之中,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一个又一个的人,直往人群之外闯去......
李雍身边随行的护卫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帮他挡着那些百姓,护着他,很快便穿过了人群,到了外围。
然而......
李雍面泛急色地四处逡巡着,人潮汹涌,都朝着他这处看来,可,一张又一张脸从视线中晃过,却没有一张,是他想要寻觅,是他方才惊鸿一瞥,以致他什么也顾不得,便跳下马来寻的脸.....
李雍觉得胸腔里急速跃动着的那颗心,在顷刻之间,便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潭......
难道,真是他一时花了眼,是因为思念噬骨,所以产生了幻觉?可若真是看错了,怎么会将阿鸾看成一个男子?可是......也不可能!应该,真是看花了眼吧!刹那间,李雍垮下了双肩。
“出了什么事?”喜轿处,前方的骚动太过明显,曹芊芊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蕊香早已悄悄起身去打探,曹芊芊耐着性子等到她回来,便是再也忍不住地轻声问道。
蕊香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听得曹芊芊这一问,便立马扯出一抹笑道,“殿下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不过,想是已经办完了,如今,已经回来了。”
话声刚落,方才乍然被李雍的“人来疯”给吓停了的喜乐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曹芊芊堪堪皱起眉头,便感觉到身下的轿子轻轻一震,继而,又稳稳当当地行进起来。
迎亲路上发生的那一场事故,便只是一次意外般!但只有曹芊芊知道,在她正在满心欢喜着自己终于得偿夙愿,终于与他拜了天地,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从今往后,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然后,开始羞怯着不一会儿的新婚之夜的时候,他回来了。
却是浑身酒味,烂醉如泥。
甚至都不及合乎礼数地先揭了她的盖头,与她喝过合卺酒,便是倒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曹芊芊被喜悦和羞怯充斥的心,刹那间便如坠冰潭,但她,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忍着心中的委屈,大度地为他收拾残局。将喜娘和一些想要来闹房的亲戚和言细语地送走,回到房里,听着他在枕上辗转,口中呓语的那一声“阿鸾”,曹芊芊眼中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谢璇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待得从容不迫逃离了李雍的视线范围,谢璇这才是急了,脚步亦是不由地加快,想着得快些回到小院才是。就怕方才虽是有惊无险,但若是引起了李雍的怀疑,惹来什么变数那就糟糕了。看来,当务之急,他们是得快些离了京城才是,否则,就真是夜长梦多了。
谢璇一路疾行,却在走到城东,就要拐进与谢琛落脚的小院所在的那条胡同时,脚步略顿了一顿。
待得进了胡同,她却是突然拔足狂奔,一个拐弯,便躲到了两间院子的院墙中间一个极狭窄的缝隙里。竖耳听着身后追至的脚步声。待得脚步声到了近前,她眼中一道利光闪过,就是现在!
柔荑为掌,看似绵软,却携着掌风往来人身上袭去,拳来掌往,顷刻间,两人已经过了数招,谢璇指上的那个宽戒指不知何时转出了一寸指尖刃,锋利地,已抵在来人的腕间,同一时间,谢璇已经瞧清了来人面容,惊得眉眼骤抬,“你?”
小院里,谢琛正听话地收拾着东西。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不过就是一人两身衣服,另外,还得备些干粮,不过就是堪堪两个随身的包袱。
望着床上两个干瘪的包袱,谢琛叹息了一声,便听得院门轻响,想着谢璇已经出去这么一会儿了,也该回来了。一边想着,一边已是举步转出了屋子。
刚出堂屋,一抬眼,果见谢璇正推门而入,可下一刻,谢琛却是神色一僵,因为,谢璇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一个身形高壮,手中握剑,但谢琛却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好在,虽然不过短短的时日,但经历过了这许多,谢琛已经快速地成长,再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心里转过万种坏念头,但此时,他却还能稳得住,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儿,并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谢璇皱着眉,抬起头来瞧见站在堂屋门口发呆的谢琛,轻声道,“阿琛,去烧壶水,泡杯茶来。”
谢琛的心弦却是蓦然一松,沏茶待客,看来,是友非敌,是以,便是欢快地应了一声,“好嘞!”便是小跑着先到井边打了水,然后进了厨房烧水去了。那动作,居然很是熟练,谁能想到,不过一月之前,别说打水烧水了,他就是衣裳都有人伺候着他穿。
境遇的大变,果然最能改变一个人。
谢璇目色一冷,转身,望向了跟在她身后的那个高壮男子,沉声问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