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不敢轻易睡着。
因为梦见黑衣人还不见得比清醒时面对薛佑来得舒坦。
但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睡了一觉,睡得很沉,连梦也没有。
入目是干净朴素的纱帐,被洗的有些发白。纱帐外头是干净的桌椅,没搁几件家具,再往外是干净的庭院,白亮的光线自那里透入。
木云来到庭院,辛阳同小绿两个正在那里像模像样地拿着斧头劈柴。
“别站那里,”小绿话里带着一大股怨气,“小心我没拿好,砍到你身上。”
木云便转到辛阳跟前,问他是怎么一回事。辛阳抓着脑勺想了想,道:“我也才起没多久……”
木云转身看向院子那头一个小池塘。这是后院,不止是池塘,还有几块菜地。这里的主人在这里养了鸡和鸭,菜地那里围了栅栏提防不安分的鸡或鸭跑进去。
此时,主人正对那些不安分的鸡和鸭呵斥,口里说道:“待会儿便宰了你们几个!”
那些被点名的鸡和鸭慌不择路地扑腾进了池塘。
午饭果真摆上了鸡和鸭。整只清蒸,只在肚腹当中放了把姜丝,外头浇上热油汤料,再撒上葱花。隔着老远都是香味。
主人老婆婆,自称叫作“米婆”,是个热忱有心的人。除了宰杀,烹调什么的都是她带着辛阳和小绿两个一起做的。木云被区别对待,莫名也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好在她及时打住这念头。
鸡鸭一共整了四只,其余都是青菜,另外还有一碗汤。山里人家摆出这样的饭菜,足够彰显其热情了。但米婆却将鸡鸭都摆在木云面前,还警告小绿和辛阳两个不许吃。
汤也不给吃,却是留给米婆刻画在墙壁上的“死老头”的。米婆把饭菜分配好,那碗汤立即肉眼可见地……没了!
这景象惊得没吃到肉险些要掀桌子的人默默放下手里碗筷。
米婆问木云:“怎么不吃?”
木云无言以对。
她想起昨日夜里后面发生的事来。
好像是在寻符印的时候遭到了兽人疯狂反击,他们三个累得够呛,然后……然后便睡迷糊了!
米婆将盛着鸡鸭的盘子敲得脆响,道:“昨日欺负你们的兽人都在这里了,给你吃还不舍得吃了?”
小绿当即变了脸色。
辛阳讪笑着传音问木云:“乱吃东西的那是妖,你什么时候认的这妖人?”
木云想不出来何时认识了这妖。妖虽然曾经在归元大陆辉煌过,但那都是万年前的历史,而今妖在归元大陆是稀罕的物种,很难寻到一只半个。
这才两日不到的功夫,她已亲眼见了两个妖。
现在三双眼睛望着木云,木云只好又厚着脸皮说假话:“我近日都在辟谷修炼,连米饭都很少吃了。”
吃完饭,米婆让木云去看看她的“鬼儿子”有没有回来,于是木云领着小绿和辛阳两个,借着这机会,离了这阴森森的小院。
“……这外头怪东西凶着呐!小心呐!”米婆还出门叮嘱。
这关心的话,说得木云都险些要信了。
小绿恨声道:“她自己不知道多凶,却还说别人凶。”
荒山野岭,只米婆这一户人家。虽说她这院子也甚是老旧,但出了她这里,木云三个却倒觉得越发阴森寒凉。小绿倒还好,木云和辛阳两个已有气血不畅的感觉。
山里野果多,木云顺便摘了一些放进储物袋。
山林间雾气来得早又去得晚,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木云便有种陷在迷宫中的错觉。
小绿偏又在这时候犯了困。起初他只是拽着木云的胳膊,及至把脑袋靠在她胳膊上,到最后竟已发展成整个儿脑袋连着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她的肩背上。当然,以它作为人的模样,这样的操作是没法子进行的。
木云看着颈脖子处垂着个硕大的蛇头,几次想将它扔出去,但每回见他带着人的可怜模样弱弱把她看着的时候,她也只好忍了。
“别趁机做什么,小心我让你尸骨无存。”她冷声警告。
她话还未说完,对方又沉沉睡了过去。
天知道她其实多想把他扔出去……
辛阳抬手指着头顶晃着刺目白光的日头,“这样的日头莫不是假的不成?”
他身体羸弱,这又拿了马球杆出来拄着,一面走又一面喘气。
这之后又行走了四五炷香的功夫,木云对着小绿那硕大的蛇头看了看,终于把它扔在地上。丈余长的蛇身把草丛砸得狠狠一颤,它却翻了个身,道了句“木云你不会把我扔了吧”,又继续睡了。
头顶的日头依旧刺目耀眼。木云缩着身子搓了搓两只手臂,感觉还真暖和了一些。她随即又把身子直起来,状似凶狠地朝身后高大繁茂的荆棘丛看了一眼。
荆棘丛里嘎啦一声,哆哆嗦嗦爬出一个浑身长着长毛的猴脸人。她身上原本挂着几片树叶,在从荆棘丛里爬出来的当口被弄没了,以至于上半身关键部位毫不含蓄地弹跳出来。
幸好她身上其它部位的毛比较茂盛且又纤长,即便许多地方打了结一缕缕摇摆,也还是能够遮的严实。
木云问她:“跟了一路,不嫌累?”
这猴脸人努力镇定了神情,回道:“山里人不怕累,我”
见木云挥出剑来,她赶忙身形一晃,又躲进先前藏身那处。
木云一剑劈开那里,猴脸人正带着两只小猴脸人,匆忙窜逃出去。
破开的荆棘丛内露出一个着蓝色道袍男子,浑身是血。他额角处留着两个带血的新鲜牙印,那上头一部分皮肉翻转着,想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木云给他喂了恢复元气的药汁,同辛阳两个在一旁等了一会儿,才等得这人悠悠醒转。
“……多谢两位道友搭救!”这人随后简单告知了他来此处的意图。
却原来是一名来自致一宗的弟子。这人名叫孙朴,得了宗门任务而来,却差点葬送性命被猴脸兽人吃掉。
孙朴修为在凝气四层,比木云同辛阳两个都要高。他在此间任务已经完成,听说木云两个还要继续往前,便以过来人的姿态劝了句,随即踏剑离去。
小绿已恢复人形,在一旁冷冷把辛阳看着。
辛阳连连摆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木云抬手将小绿拎走,这才免了辛阳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