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默默把他后面的话听完。她心下其实已基本确认他那名女弟子便是贺十一娘。这只黑色丹炉上刻着的繁复纹路同贺十一娘那只鼎上的纹路都是在相同的比例位置,且那纹路的形状也是一模一样。
她现在已全盘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瞧出来这纹路乃是由阵纹和多余的线条组合而成。那阵纹也是同风封所拓印的其中一样纹路一般,乃是天覆阵。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孙恒这里多余的线条便是他的单名一个“恒”字。
之前未想到那贺十一娘居然是孙恒的一位颇为看重弟子,她便未想到这阵纹外多余线条的含义。这样想来,风封那里的阵纹多余混淆认知的线条大约也是谁个的名字?
她心下有了一番定论,面上未有任何声张,接了丹炉,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便收在储物戒中。
孙恒将她这一番神情举止尽收眼底,忽的又道:“这丹炉之上所刻印的纹路乃是一种上古阵纹,有御敌保命功效,可抵御元婴期修士攻击。”
木云露出震惊之色,“如此厉害?”
孙恒却又有几分凝重,道:“本君原本看好的那名女弟子却依旧未能护住性命,她那里原还有一只鼎,那鼎上也刻着这样纹路。”
他把话顿住,见木云震惊之余只是凝眉沉思,他不禁面上神色又缓和了几分,“因着她前面那几任候选人都意外身陨,本君才将她放在外头,她的身份也不为外人所知,故而她的死因或许也并非是因着此间事。”
木云点点头。
孙恒这才又起身领了她往大殿内里走去。大殿内里又有两个小偏殿,同人间帝王的宫殿大体相同。孙恒当先进入其中一个偏殿,木云随在后头,不知如何地只在里边走动两步,眼前景象立即大为变样。
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她已站立在一片静谧的沙滩上。正前方有一汪辽阔的湖泊,湖水湛蓝,其上飞鸟掠过,不时就从湖水里抢走一两尾冒头的鱼。日头处在水天相接之处,湖泊的那头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如同色彩相近晕染的画卷。
这里除了她和行走在前面的孙恒,再没有第二人。沙子在脚底下嘎吱嘎吱,有时候还能见着横行的小螃蟹自前面走过的脚印里露出头脸。
孙恒的脚尖终于在与湖水相接之前停住,“这湖水的那一头便是弑魔之地。”
木云便问:“这二者又有关联?”
问话的同时,孙恒已招来一只鸟雀。这鸟雀通体雪白,原本只是巴掌大小,被他一招,却如被风倒灌的球体,顷刻间就有一丈多长的身体,振翅飞来,卷起一阵狂风。
这只白色大鸟恭顺地到孙恒跟前俯下身子,脑袋往地上点了点,似是有恳请之意。孙恒却也跟着微微曲了身子拿手拍了拍它的身上的羽毛。这鸟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唤声,又紧接着矮着身子来到木云跟前,同样把脑袋往地上点了点。
木云依照孙恒那样去拍它羽毛,却没能成,这只白色大鸟忽的把头抬起,却是拿它那硬喙往她手背上啄去。这变故陡然生发,这白色大鸟先是被她身上剑气打歪了硬喙,紧接着又被一把长剑削去一大把硬实的羽毛。
“嘎”
白色大鸟躲得极快,一下子便窜到了孙恒身后。
孙恒淡淡出声道:“它只是因你的血液而生发出来本能的亲近之意,这炼魔之地的生灵都是如此,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适应。”
木云把剑收回丹田温养,“炼魔之地?”
孙恒又招来一只鸟雀,这只巴掌大浑身黑羽的鸟雀也同那只大白鸟一般,立即也变成一只大黑鸟。他已坐在了那大白鸟身上,这时候便将召唤御使的办法告知于木云,让她也同他一般以这大黑鸟为坐骑。
在这期间,木云又遭遇被这黑鸟啄手背。她自然没任它得逞,直接把它打得真心实意耷拉着翅膀趴在地上,才踩上它的背。
黑鸟在地上扑腾了半天才飞起来。孙恒这时候才又道:“炼魔之地一直以来的宗旨便是‘炼魔’,就像这载着我们的妖兽,原本都是魔物,它们被炼去魔性,这才会有温顺和理智。”
木云不解:“这似乎是一项比较正气大义的事务,缘何却要当作机密事,连同为溪台山的弟子都不知晓?”
孙恒摇头,“这些魔物乃是历届兽潮带来,而每回兽潮都给我们归元大陆带来极大损耗,纵使宗门将底下附属修仙家族团结起来,共同培养抵御兽潮的人才,每一回那兽潮去后,我们都至少有五成以上的人才殒没。而那兽潮留下来的魔物却还要慢慢解决……”
木云听完他后面的话,暗自心惊。原来这正一宗却正是一年不如一年地入不敷出,这要是给外面的人知道真实的状况,却哪还有人奔着长生的念头却来送死?
念头也只是一转,她便又问:“子弟见宗门内也有不少大义凛然的前辈,缘何不团结他们一起来对付这些魔物?”再一个,这些魔物滞留下来,难道那些前辈大能都未曾察知?
孙恒肃起脸来,道:“这便是本君不得不把后面的弟子隐瞒起来的缘故。魔物最是擅长于操控人心,越是修为高深之人,越是容易招惹那些魔物的青睐。这些魔物并不等同于寻常的心魔,你以后会慢慢知晓。你只需知晓一点,只有纯血之人才不被那些魔物惦记。”
说完,他整个人已由大白鸟载着往湖水上方高空冲去。
木云踩在黑鸟宽阔的后背上,这时候便听得它发出两声急促的叫唤,大约是让她赶紧坐稳的意思。她已见着孙恒那里的境况,便也坐下来抓紧它后颈的羽毛,果然这黑鸟立即发出一声清啸,扶摇而上。
这一番直冲云霄,她直觉罡风阵阵,撑开的防御罩几乎也要裂开。约莫过去两盏茶的功夫,黑鸟总算没再往上冲,而是改作平飞的状态,这样又过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它才停止飞行,落在一道湍急的河流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