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郊待了几天,皇上就要动身回宫了。
彤嫣一头雾水,圣上让各家带着这么多女眷一同来,也没听说为西日阿洪选了哪位做四皇子妃?
可彤嫣的疑问没有持续很久就得到了答案,从宫里传出来的旨意,等开春后,安乐公主将嫁与南疆四皇子,并与其一同回南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彤嫣是震惊的。
怎么会……
青枝看着自家郡主瞪大的眼睛,继续道“这还是安乐公主自己求的呢,淑妃娘娘也同意了,南疆四皇子也很高兴。”
“为什么?”彤嫣难以置信的喃喃问道。
青枝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道“好像太后娘娘也挺愿意的,陛下本来是不准的,但是安乐公主自己愿意,陛下拗不过才答应了。”
彤嫣如鲠在喉,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冷静了一下。
总不能南疆胸有成竹,是因为料到了安乐公主会自愿吧。
在崇国寺的那个时候,安乐还倾心于程淮,她与程淮也还未定亲,南疆的人又怎么能确保安乐即使不能嫁给程淮,就一定会同意嫁给南疆四皇子呢?
难不成太后是南疆的人……
彤嫣摇了摇头,这个想法也未免有些太荒谬了些,如果太后与南疆有牵扯,那恐怕也是想将南疆的权利把在自己的手中,绝不会把自己与自己儿子的天下拱手让人。
就算太后有一万个不好,在与他国勾结这一点上,是绝不可能的。
可若不是太后,又会是谁呢?
淑妃?更不可能了,安乐是她的亲女儿,谁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别说是还没继承王位的西日阿洪了,就说是做南疆王的王后,她也是不会愿意的。
况且陛下唯一的儿子就是她生的,至少现在她是没有任何理由与南疆勾结的,姜家也是世世代代的中原人,并且现在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又怎会去做此等傻事。
彤嫣思索了一下,去书房写了一封信,让霁月送去了魏国公府。
此刻的仁寿宫中,正是一番阴云密布的气氛。
皇帝眼中阴郁之气正盛,与太后分庭抗礼一左一右的坐在椅子上,颇有些势均力敌的气势。
反观太后倒是风轻云淡,嘴角还噙着几分笑意的模样。
站在一旁伺候的宫人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像块木头一样杵在一旁。
“陛下,这是何意,这是安乐向你求来的旨意,你若不想让她嫁,只管拒绝她就是了,又何必迁怒与我?”太后挑着眉毛,颇有些想笑的样子。
那表情仿佛在说这是你下的旨意,又不是我下的旨意,与我何干?
皇上气结,静了半晌,才咬着牙,不甘道“若不是母后出手,安乐又怎会来向我求旨?”
分明就是太后与西日阿洪串通好了来哄骗了安乐,魏国公的儿子刚与昭阳定了亲,安乐一时半会心灰意冷,却被他们钻了空子!
太后笑了起来,嘲讽的看着皇上,摇头道“若是如此说来,淑妃也少不了要承担一半了,是她愿意让安乐嫁去南疆的,你说安乐是听她亲娘的,还是听我这个隔了一辈的祖母的?”
“不可能。”皇上斩钉截铁道。
淑妃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亲女远嫁,前些日子她还很担心安乐会远嫁呢!
太后敛了笑容,眼中浮起了浓浓的失望,她实在是不想再与皇帝交谈了,就像一个失败的儿子,将自己的错误全部归结于他的母亲一样。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多半都随了先皇。
皇上还欲再说什么,太后却已经站起来了,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往外走去了。
殿中静悄悄的,有几只鸟儿停在了窗棂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忽然间“咚”的一声,那鸟儿都扑愣着翅膀,争先恐后的飞走了。
皇帝恼羞成怒的重重踹了那椅子一脚,可怜无辜的凳子转了半个圈,凄惨的倒在了地上,他犹不解气的冷哼一声,一撩袍子,大步往外走去。
同福慌慌张张的赶紧跟上。
大殿里除了几个宫女,再无他人,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将这孤零零倒地的椅子扶了起来,仔细检查着喃喃道“也不知坏了没有……”
彤嫣送去的信,直到第二日才有了回信。
她看了一遍后,将信烧掉,微不可见的长呼了一口气。
写信的内容,她问了问安乐远嫁的圣旨,连带着她把在围场被迷晕的事情也与程淮道了。
可惜就连程淮也没有什么眉目,草草一答,就开始长篇大论的写了他对围场这件事的担忧,还叮嘱她以后不许瞒着他,更不许随处乱跑,还要再塞给她几个暗卫。
彤嫣哭笑不得。
——
京师的秋季是很短的,很快就冬至了,院子里的树叶也都落得差不多了。
从雍王妃的院子里吃完了饺子出来后,整个雍王府里都点了红彤彤的灯笼。
彤嫣刚走回了昭阳苑,天上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她披着绛红色的斗篷,怀里抱着暖暖的手炉,倚在回廊里的柱子上,看着天上轻轻飘落的雪花,如无根的浮萍一般随着风四处游荡然后落入地上,消失不见。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来,探出回廊,去接那堪比盐粒的雪花。
“郡主,别冻着了,快进屋吧。”青枝鼻子冻得红红的,掀着帘子,半是催促半是担忧。
彤嫣笑着道“没事,我身子骨没那么弱,你们都先进屋吧,我想在这里看会雪。”
青枝放下了帘子,默不作声的又站了回来。
彤嫣笑了起来,打趣道“你可别冻出病来,冻坏了谁伺候我呀,你瞧,明明咱俩都中了一息散,我和铁打的人似的,你倒是在榻上倒了好几天,你的体质可比我差远了。”
“你呀,别逞强,快进去吧。”彤嫣也对霁月等人摆了摆手。
这话青枝没法反驳,她面色让灯笼映得通红,嗫嚅了几下,还是听话的回去了。
整个长廊里就只有彤嫣和几个洒扫的小丫头。
彤嫣望着浓浓夜幕,连一丝月影也无,寂寥又空阔。
她记得清清楚楚,去年的今夜,也是这样得,暗夜无明月,也下了这样稀薄的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