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雍王那知道了自己亲娘长什么样,彤嫣不是没想过问问有关阿娘的生平之事。
可是除了雍王,她不知道还能问谁。
但一想到雍王那提到阿娘有些癫狂的眼神,她就有些害怕,那话在嘴边转了又转,还是咽到了肚子里。
她觉得雍王妃一定是知道的,但除了她第一日来,还算热情,之后就十分冷淡了,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到了王妃。
刘夫人又是个疯子,吕姨娘到现在都没露过面,问了青枝等人,她们就更不知道了。
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认识阿娘,看这样子似乎还挺熟悉的样子。
太后笑吟吟的一直拉着彤嫣的手,还让彤嫣与她同乘。
彤嫣很是惶恐,推辞道:“昭阳一个小辈,怎能与皇祖母同乘。”
“诶,我说行那自然就行,那些大臣什么的,可管不到我的头上。你若推辞惹了我不高兴那可是不孝。”太后的凤辇很宽大,宫女扶着她坐了上去,她挑眉笑着拍了拍旁边的空处,又朝彤嫣招手道:“快来啊。”
引着他们入仁寿宫的那位宫女,看彤嫣还在犹豫,朝她使了个眼色,笑道:“郡主快去吧,长者赐不可辞呢。”
彤嫣抿着嘴笑,点了点头,那宫女一副就该如此的样子,笑着扶了她坐到了太后身边。
“起。”内侍大喊一声,浩浩荡荡的人群,伴着太后的銮驾往东边走去。
许是瞧着彤嫣总看那宫女,太后笑着指了指,道:“这是我身边的吉玉丫头,是不是一副很能干的样子?”
被太后发现了,彤嫣面色微红,点头道:“皇祖母身边的人,自是能干的。”
太后大笑,“你说的对,不能干也到不了我身边。”
伴在凤辇一侧走着的吉玉,笑嘻嘻的道:“那是奴婢有福气才能到太后娘娘的身边,能干的姐妹也不少,可都没奴婢幸运。许是前世,娘娘是天上的仙人,见奴婢上辈子多做了些好事,大手一挥,这辈子奴婢才有幸能伺候着娘娘。
太后喜笑颜开,嗔道:“你这泼猴,真是乱说,我又怎能成了仙人,莫要让真的仙人听见了,好来罚你。”
吉玉梗着脖子,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娘娘这样好的人,上辈子就算不是仙人,也定是活菩萨,仙人才不会来罚奴婢呢,嘉奖奴婢还来不及呢。”
“哦?嘉奖你?为何要嘉奖你呢?”太后大奇,疑惑不解的瞧着她。
吉玉言辞凿凿:“奴婢伺候的可是一国之母,天下众女子的表率,自然是有功的,娘娘您说,仙人是不是要嘉奖奴婢一番?”
说罢,旁边的宫女内侍们,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彤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吉玉,还真是个妙人。
太后更是抚掌大笑,半晌才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嗔道:“你这泼猴,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这是变着法的朝我要奖励呢!”
她抚了抚胸口,缓了缓又道:“也罢,看你今日表现,若是表现好了,重重有赏,不止吉玉,大家都重重有赏!”
宫女内侍们相互对视,眼里皆是喜意,看着吉玉的眼神,也越发不同了,齐齐大声恭敬道:“奴婢谢娘娘赏。”
太后眉梢眼角都是喜意,靠在凤辇上微微点头,很是舒心。
一呼百应确实让人心情舒畅,彤嫣坐在太后身边,也有着一股莫名的与有荣焉之感。
瞧着太后这么高兴,她也不好再提起阿娘的事,免得让太后扫兴。
可没想到的是,太后娘娘缓了片刻,竟主动与她提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拉着彤嫣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你啊,同你娘长的很像,尤其是眼睛,可真是漂亮啊。”
她出神的看着眼前这条仿佛望不到头似的宽阔的长巷,接着喃喃道:“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这条路上,她穿了一身同你一样颜色的衣裳,头上带了几颗又圆又亮的冬珠,笑盈盈的朝我行礼,也不知是太阳太亮晒的那东珠太过晃眼,还是她的笑容太过明媚灿烂,竟然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彤嫣咽了咽口水,怎么太后的神态也有些魔怔的样子,她有些后悔了,默默的问自己是不是不该提起阿娘啊,她心里无法抑制的打着小鼓有点害怕。
太后怔松了一会,扭过头看着彤嫣笑道:“你阿爹,没有和你讲过你娘吗?”
“他给我看了阿娘的画像,别的,没有说。”她懵懂的摇头道。
太后颔首,感叹道:“也是了,你阿爹对你阿娘一往情深,光是接受她过世这件事,就足足用了两三年。”
“我猜,你恐怕连你娘姓什么,小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吧?”太后笑着问道。
彤嫣连连点头。
太后轻笑一声,“你阿娘是赵家的小姐,小名一个柔字。”
她看着彤嫣懵懂的表情,解释道:“赵家就是平阳侯家,你娘是平阳侯府的小姐。”
彤嫣点了点头,原来阿娘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侯府的小姐,还做不了王爷的正妻吗?
困惑之间,又听见太后接着道:“我听说,去那个什么县找你的时候—”
“丰县。”彤嫣提醒道
“对对对,丰县,去丰县找你的时候。”太后连连点头,“平阳侯世子也跟着去了,你可看见他了?那就是你表哥。”
“哦—”彤嫣恍然大悟,是了,那男子好像就是平阳侯世子,那时候她光顾着赶快离开那个噩梦之地了,也没细问,没想到竟然是她的表哥,怪不得和阿爹一起去呢。
只是怎么后来也没人告诉她啊?
“不过你见了他可不能叫他表哥,也不能明着认平阳侯一家,你可要牢牢记得。”太后面色严肃的告诫她。
“啊?为什么?”彤嫣越听越糊涂了,怎么还见不得光?
太后皱了皱眉头,敷衍道:“总之你记得我说的话就是了,有些事情是上一辈的隐私,不是你们晚辈该打听的。不过私下里,你还是可以和平阳侯走动的,知道了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厉了,彤嫣心里委屈,也只能点了点头,不敢再问。
见彤嫣乖巧听话,太后满意的笑了,笑容没维持多久,又怅然若失道:“你和赵柔,既像也不像,她从来不似你这般听话,她虽然长得娇柔精致,名儿里也带个柔,可是却偏偏活泼开朗,善良仗义,她这一辈子,都倔强又肆意,只有一回听了话,可就是那一回葬了终身。”
彤嫣越听越糊涂了,这到底都说的一些什么啊。
太后的情绪明显的低沉了下来。
这是哪跟哪啊,彤嫣一头雾水,想要安慰太后,也不知从何说起,她阿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葬了终身了呢?
吉玉伴着銮驾,将她们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太后既然没背着她,就说明这事她听了也无妨,毕竟她是太后的人,是绝不会往外说的。
她心思玲珑,小脑筋一转,笑着安慰道:“娘娘,恕奴婢多嘴,这柔小姐,既然生得美丽善良,想来定是花仙转世,前来渡劫的,这了却俗事,自然也就回天上去了,您瞧,她这不还怕您和王爷伤心,特地留了一位小花仙伴着您和王爷呢。”
太后听了,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彤嫣听着,暗暗替吉玉捏了一把汗:吉玉啊吉玉,你有所不知,我阿娘就是因为我被拐掉了,才会一蹶不振,抑郁成疾而亡的,你这马屁可算是拍在马腿上了。”
吉玉见太后和昭阳郡主都神色复杂,才晓得自己这是说错了话了,她赶紧低下头,不再多言。
一时之间,除了宫人们的脚步声和衣襟摩擦的声音,很是寂静。
太后闭了眼睛,面无表情的靠在靠背上,呼吸平稳,也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思考。
彤嫣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双眼目视着正前方,直直的端坐着。
好在很快就到了东苑。
吉玉和彤嫣都送了口气。
东苑修建的非常气派,而且非常恢弘宽阔。
夹道的两侧种满了高大茂盛的大树,太后的仪仗悠闲地穿梭而过,浩浩荡荡的走至前殿,只见大殿高屋建瓴,金碧焜耀。
吉玉先扶着彤嫣下了凤辇,然后二人一同扶着太后下来。
太后整了整衣襟,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她携着彤嫣的手,没有去前殿,而是带着众人往几座大殿后走去。
令彤嫣没想到的是,这后面竟然是一个大花园,瑶台玉砌,奇石森耸,环植花泉,令人叹为观止。
太后瞧着彤嫣惊讶赞叹的表情,笑眯眯道:“怎么样,东苑是不是修的很漂亮?”
岂止是漂亮!彤嫣连连点头。
一番七拐八拐,太后领着一众宫人到了一个异常宽阔的场地,场地南边两侧的案几已经坐满了锦衣华服的人,场中一侧,正有一群青年才俊身背弓箭,从各内侍的手中牵过宝马。
场地正中上首的宽亭里坐了一位穿着黄色衣袍的男人和一位同色衣裳的女子,他们的身侧后方还坐了一些衣着华丽的女人。
放眼望去,亭内亭外还站了许多宫女内侍。
彤嫣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倒有些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