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点过,秦曦吃完饭陪着两位夫人看电视。
三个人看的是戏曲类节目,唱腔惊绝,服饰华丽,故事情节丰富,看得白姿意和何善芳跟着哼了起来。
她端坐在沙发上,眼神木木的。
郑彬回家时捧着一束「霓裳」,一走进客厅就看到了坐在母亲身旁放空自己的秦曦,还有她那没来得及收回的木讷眼神。
她一看见他,就从沙发上起身,走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玫瑰花,放在了桌上。
“辛苦了。”她旁若无人地张开双臂抱了抱他。
他反客为主抱住了她,搂着她坐到了妃位上。
“郑彬回来啦。”何善芳寒暄着。
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桌上的橘子,三下五除二地给她剥了一个放在了桌上。
秦曦伸出想去拿,他却重新拿着橘子掰成了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了她。
白女士看着腻歪的两人,垂眸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水果,也忍不住想老郑了。
这时何善芳伸过来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臂上,宽慰地拍了拍。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你的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呀?”秦曦一瓣一瓣地掰着橘子,她一口,他一口。
他刚打了个哈欠,就有一瓣橘子塞进他的嘴里。
他温柔地笑着,把她喂的橘子吃下肚后,回答道:“才不到半个月,再过半个月吧。”
“哦,是不是吃什么补什么啊?”秦曦吃完橘子擦了擦手,小手一伸插进了他弯着的手肘里。
他挑眉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吃什么补什么?”
那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让秦曦有一瞬间的懵圈。
“什么啊?”她还没反应过来,黛眉微蹙,凑到他耳边轻声询问着他。
他挑了挑眉,深邃如葡萄美酒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温柔地说道:“你说的嘛,吃什么补什么。”
“我说什么了!”秦曦脸上有些愠色,噘着嘴看着他。
他拉起她,还算礼貌地两位长辈说道:“妈,周姨,我们上去歇息了。”
笑眼盈盈的样子,让何善芳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秦曦被他拉着往客厅走,急忙向两位女士说道:“妈,周姨,我回房间了哦——慢点!”
她一边走,一边教训着他。
白姿意两人风风火火的样子,也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朝着郑彬的喊道:“哎!你吃饭没有啊!哎!你们俩!”
可两人都没有回应她,在空旷的家里,她的声音回荡了许久。
何善芳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羡慕地斥道:“你管他们干什么!你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哎呀!让你见笑了!”白女士笑的春风得意。
周女士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爆米花头,眉眼含笑地说道:“见什么笑啊,我羡慕死了!”
说着,柔软的掌心握住了白恣意的手臂。
满脸羡慕。
白女士突然就很伤感地说道:“哎……我们家这个儿媳妇,真是命不好啊!”
回想起秦曦的遭遇,她就恨命运的不公平。她本可以在母亲的光环下、宠爱下成长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害。
“我儿子出事的时候,你应该也知道,不是什么恶疾缠身,是他在去B市娶婚纱的时候,出车祸了,那时候......唉~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生还的机会非常.......非常渺茫了,我们家聊聊,当时也差点随他去了,是......是......”
何善芳在听了白恣意的话的时候,没有半分惊讶,表面上很是平静,把一个完美倾听者的角色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看着白恣意明亮而温柔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何善芳伸出手紧握住了她的双手,给予了她无限安慰与力量。
白恣意顺下喉间的一口气,眼神悲戚地盯着大理石地面,“是孩子,给了她生的希望,逼着她好好活着,我看着她痛苦,却不能给她一点安慰,我们一个失去了儿子,一个失去了丈夫,谁也做不到真正的放下。”
“是。”何善芳感同身受地说道。
儿子在身边时,她也会嫌弃他不务正业只喜欢花天酒地,可当儿子离开她以后,她又很后悔自己没能对他宽容一点、多关心他一点,导致周锦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她有着岁月痕迹的手指捂着自己的双眼,很是丧气地说道:“我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思考我的教育方法是不是有问题,才会导致周锦变成了那样。”
那语气里的满满自责,让白恣意的心里更加不好过。
“善芳,不怪你。”一下子成了白恣意反过来去安慰何善芳了。
周母听见她安慰自己的话,也笑着安慰着老友,“你们家对她好不就行了,你看郑彬这孩子对她多好,回家还要给她买束花,我都羡慕了!我要是年轻个几十岁,我都嫁给你儿子了!”
听见何善芳的玩笑话,白恣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那我儿子可不会像现在这样。”
“哦?怎么说?”周女士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白女士毫不夸张地说道:“他跟聊聊啊,是天生一对,一个是狮子的话,另一个就是驯兽师,他俩谁也离不开谁。”
无论在谁的面前,她都只会说一种话,那就是形容秦曦和郑彬的关系是无坚不摧的话。
坚定温柔,且美好。
何善芳随口感叹道:“陆家那孩子还真是毒啊,孩子也不放过。”
那一脸惋惜的样子,丝毫不掺杂任何看热闹的成分。
白恣意本来胸膛窜起一股火,张口就要大骂,看见好友那张脸,以最无奈地口气说道:“他一直喜欢我们家儿媳妇!真是不要脸!人家都结了婚,你说你还喜欢干嘛啊,放过彼此不好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得成全,固执、偏执、病态!”何善芳毫不留情地指责着陆凯文的所作所为,“因为自己自私的喜欢,忽略当事人的感受,这叫喜欢吗?这叫耍流氓!”
白恣意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
“就是嘛,亏得我以前还对他那么好呢!唉!”白女士有些后悔自责地说道。
何善芳连忙阻止了好友的过度自责,高声道:“恣意,小时候也不知道他会做这些事啊!”
“唉~不说了不说了。”白恣意并着三指撑着自己的额头,很是嫌烦的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她伸出手去叉西瓜吃,那右手中指上麻将般大小的红宝石如鲜血一般鲜红,好似下一秒就会从里面溢出鲜血似的,有着高贵迷人的美貌。
“老郑送的?”何善芳看着那个红宝石问道。
一脸羡慕难掩。
白恣意微微一怔,随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继续吃着西瓜。
何善芳看着她手指上的无价之宝,有羡慕,更多的是替她高兴。
在上流社会里,很少有人是嫁给爱情的,就算起初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经过了这么多年,什么感情都变成了亲情了。
也包括她自己,曾经每个月都会送她礼物的男人,变成了每个月按时打钱给她的人,要买什么自己花钱去买,再也没有那种收到礼物的惊喜感。
她们这群千金小姐,并不缺钱,缺的是对方有一颗爱自己、关心自己的心。
白恣意看着好友闷不做声的样子,又看了眼自己的宝石戒指,一时间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被人宠爱着的人,并不知道她人的痛苦。
次日清晨,白恣意穿着保守的真丝睡衣坐在餐厅喝咖啡。
谨慎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白恣意连头都没回就说道,“饭也不吃就好那点事儿?”
郑彬停下了脚步,难得没有反驳母亲的话。
他抽出椅子坐到了白恣意的左手边,指尖轻敲着桌面,无所谓地一笑,“儿子就好这点事儿,不好这事儿,您不得担心死?”
“那你也得有节制啊!聊聊那个小身板儿,经得起你折腾?!”白恣意看着那个说话不脸红的儿子,没好气地说着。
“得令。”他很是敷衍地跟母亲打着哈哈,继而严肃地说道,“妈,您最近上点心,多陪陪她。有些话她不敢跟我讲,或许会告诉您。”
“好,我看聊聊的心情也没那么差呢?”白恣意没注意,喝了一口苦咖啡,苦的脸都变了形。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母亲,语气里满是疼惜地说道:“您快别说了,晚上等我睡着了之后,一个人偷偷躲被窝里哭呢。”
“哎……”白恣意紧抿嘴唇叹气。
他整理着自己的衣袖道:“她只是怕我们担心,不敢在我面前哭。”
白恣意很是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找个心理医生来看看?”
“算了吧,她现在……很怕医生。”他一口拒绝了母亲的好心提议。
白恣意听了,怒气冲冲地拍了下坚硬的桌面,镶着金边的咖啡杯却纹丝不动。
她掌心红肿胀痛地看着他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你倒是给妈说说呀!以前怕医院,现在连医生也怕了,这叫什么事儿!”
他丝毫不松口地跟母亲说道:“妈,您就好好陪着您儿媳妇就行了,其他的,少问。”
白恣意看着他摆明了不会告诉自己的样子,甩袖离开了餐厅,剩下了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和郑彬。
他垂眸苦笑,低头看了眼时间,起身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