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萧少爷一肚子的怨气,因为他再一次见到他娘已经是五天之后了,而且见到的还是睡着了的娘亲!
他娘已经五天没回家了,以往即便是再忙,他娘也会回家的,可这次竟然整整七天没回家,他爹的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现在终于回来了,可却是连一句话都没能跟他这个儿子说!
这……这是要心疼死他吗?!
“爹……”萧顾忍着将父亲大人拉出了卧室,“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让娘累成这个样子?!是蛮人犯边了还是燕州城破了?”
“胡说什么!?”萧惟沉声训斥道。
萧顾这回可没有退让,“我有说错吗?你看看娘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将我娘弄着这副鬼样子!”
萧惟眯着眼。
“爹!你不心疼娘我心疼!”萧顾咬牙道,“还是根本便没有什么大事,是皇帝在故意折磨我娘?!”
萧惟盯着儿子的目光又沉了一些。
萧顾咬牙,仰着头倔强地道:“爹若是不想让我胡说的话便告诉我!”
“袁州的地方军发生了暴动。”萧惟开口道,“你娘这些日子便是在处理这件事。”
“袁州地方军暴动?”萧顾愣了一下。
萧惟冷笑:“你连地方军是怎么回事都弄不清楚,如何能你娘?”
“我……”萧顾顿时说不出话来。
萧惟也没心疼,继续冷笑道:“萧顾,你一生下来便比旁人尊贵,你娘更是疼你,但这并不是你目中无人自视过高的本钱!”
萧顾脸色一白。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想如何做?你能做什么?带着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去把暴乱的人都给宰了?还是能够给你娘出谋划策让你娘不必这般累?”萧惟继续道。
萧顾更是无地自容。
“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不是靠别人说,更不是靠自己说!”萧惟继续道,“萧顾,你今年已经十岁了!既然你不愿意继续当你的小孩子,便有个大人的样子!可你现在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了,连说句话都随心所欲,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吼?”
萧顾抿着唇低着头。
“你心疼你娘我不心疼?”萧惟继续冷笑,“而你心疼她的法子便是让她因为你一句话而被人群起而攻之,还是让她不得不分出心神为了安慰你而休息?!”
“我错了!”萧顾抬起头,喝道。
“你若是知道错了便不会还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萧惟厉色喝道。
“我……”
“回你的地方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哪里!”萧惟没给儿子解释的机会,“现在滚!”
连滚都用上了,可想而知是真的生气了。
萧顾眼眶顿时酸涩湿润了起来,但是硬是咬着牙握着拳头将泪水给压了回去,“是!”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他已然做错了事情,绝不能在显露懦弱!
萧惟面色深沉地看着前方离去的小小身影,颀长的身躯坚如磐石一般伫立着,夜色笼罩在他的周边,添了几缕的阴暗萧索。
“阿顾还小。”一双柔软的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声音柔和却也带着一丝埋怨,“你这般说他,他会难过的。”
“总好过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萧惟握住了她的双手,转过身看着她,“吵醒你了?”
“我们驸马爷这般生气地教训儿子,我这个当娘的怎么还能好好睡?”长生笑道,眉宇间仍是疲倦之色,“别生气了。”
“是我不好。”萧惟道,“这些年我太过放纵他了。”
“那我这个当年的岂不是要罪该万死了?”长生失笑。
萧惟苦笑,“这些年是我带着他的,人家都说男子长于妇人之手会毁了孩子,可现在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亲自教养他……”
长生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不是你的错,若不是因为我这个当娘的失职,你又要当父亲又要当母亲,难免心软娇惯,但是我们的儿子也没长歪啊?只不过是磨砺的还不够,过于的天真烂漫没有城府罢了,相对于很多纨绔子弟来说,我们的儿子已经很不错了。”
“可他是你的儿子!”萧惟道。
长生挑眉:“所以最终错的还是我。”
“长生……”
“好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觉得他这般不好,认为也是时候磨砺磨砺他了,便去做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妇人之仁。”
萧惟叹了口气,“好了,你累了,回去睡吧。”
“可我又不想睡了。”长生伸手揽着他的腰,“今天的月色真不错,不知道驸马爷可有兴致陪我赏月?”
“你不累?”
“见到你便不累了。”
“好。”萧惟点头。
夫妻两人便坐在了屋檐之下的长廊,相互偎依着。
“今晚的月色正好。”
萧惟低头笑道:“明日便中秋了,我的公主殿下。”
“嗯?”长生一愣,随后笑道:“看来真的是忙晕头了,中秋好,人月两团圆的,是个好节日,我喜欢。”
“明日中秋宫宴……”
“今年便不去了。”长生道,“留着家里陪你们父子可好?”
“能行?”萧惟可不敢抱太大希望,“方阁老方才病逝,钱家目前虽然没有动静,但是钱太傅进宫见过了钱太后,而钱太后日前与皇帝有过冲突,皇帝如今的情绪也有些不稳,还有……”
“我说驸马爷,你现在可是在家里带孩子的,这般辛苦琢磨这些做什么?”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瞧瞧,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小心再继续这样很快便成老头子了!”
“不喜欢?”
“是心疼。”长生道。
萧惟凝视着她,“我也心疼。”
“要不我给你找点事情做做?”长生突然道,“我最近想动动京畿大营,不如……”
“皇帝怕是会更加睡不着觉。”萧惟打断了她的话,“再说了,刚刚才说好了要好好教那臭小子的,我哪有时间。”
长生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道:“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把你困在家里这般多年!”长生道,“让你虚度光阴这般多年!”
萧惟失笑,“公主殿下这是要将我说成怨妇吗?”
“是怨公!”
萧惟敛去了笑意,“袁州的事情很麻烦?”
“单单是一个袁州倒也没什么麻烦,但是……”长生的话没有说下去。
到底是夫妻多年,萧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你打算动地方军?”
“仁宗一朝、先帝一朝乃至之前,抵御蛮夷,平定叛乱的都是各地边疆大军,地方军也便是边境州城的还派的上用场,其他的地方便像是养了一群祖宗似得,好的一些还有点军人的样子,不至于做出欺压百姓给朝廷抹黑的事情来,可那大多数都干了些什么?!”长生眉眼泛冷意,“当年太祖皇帝设立地方军是为了加强对地方的统治,当然,也是希望能够护佑地方百姓,可这般多年下来,这群祖宗们……”后边的话没有说下去。
萧惟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怒意,袁州地方军暴乱便是因为袁州州府抓了三个士兵,并且当场砍杀了两个,因为这三个士兵奸污了一位女子,还杀了人家全家,之后还将那名女子抓回了军营,充当了军妓!这女子忍辱负重煎熬了半年,最后找到了一个机会逃出来,跑到州府击鼓鸣冤,这袁州州府也是个铮铮铁骨的,查明实情之后便大为震怒,设局将那三名士兵抓了,其中两人负隅顽抗被当场砍杀,剩下的一个被抓回了衙门,而袁州地方军主将知道了之后便带着人围攻州府衙门,好在袁州州府事先便已经派人将那女子与陈情的折子送入京,也幸好兵部的人不敢将这件事瞒下,禀报了上去,“地方军中的将领士兵大多都是当地人,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朝廷的供养,若是贸然撤出的话,怕是会出乱子。”
“你帮我如何?”长生看着他。
萧惟一愣。
“其他地方动不了,那便先动袁州!”长生继续道。
萧惟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对!”长生道,“若只是这桩案子,最多只能扯了主将,我要你帮我将整个袁州地方军都给我毁了!”
“毁了?”
“若是他们听话,便遣散。”长生目露寒光,“若是不听话,便剿灭!”
萧惟目光凛然,“好。”
地方军的编员并不多,根据所管辖地域的大小配置,而袁州并不大,所以袁州地方军也不过两千多人,便是在糜烂,也不可能两千多人都有问题,即便有,剿灭两千人也不是难事!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萧惟点头,“这次我要带阿顾一起去!”说完,又道,“不许不准!”
“我有说不准吗?”长生失笑,“不过你也不许生气,我可没挖了坑让你跳!”
“我愿意跳。”萧惟笑道,随后又敛去了笑容,“不过你行事还是点谨慎,大周各处的地方军数量不小,若是让他们都觉得不安的话,真的会出大乱子的!”
“你还担心我不成?”长生失笑。
萧惟的确担心,“你自然不会胡来,就怕有小人算计。”
“放心吧,你夫人我这般多年的摄政长公主不是白当的。”长生笑道,“再说了,有乱子也未必是坏事,趁乱打劫一事,本宫又不是没做过?”
萧惟失笑不已。
……
萧顾一整夜没有睡,第二天天一亮便跑过来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原本神采奕奕的脸顿时没了光泽,不过眼中却多了一抹先前没有的光芒。
“爹!”
萧惟站在廊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神色肃穆。
“我知道错了!”萧顾一字一字地道,“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一定不会让爹失望!”
“好。”
……
这一晚,宫中灯火璀璨,即便长生大长公主在宫里忙活了五天没回家,可外边并不知晓到底在忙些什么,事实上,知道袁州案的人并不多。
这般丑事,长生大长公主没有脸说出去!
所以今晚上的中秋宫宴,依旧是很热闹,前来参加的,都是开开心心的。
钱太后虽说管不着前朝的事情,也管不到太极殿,不过这后宫的事情却都是她在管的,这些节日宫宴什么的,多年前长生大长公主便不再过问了,这也是为何她会忙的忘了这般日子的原因。
与往年一样,皇帝与太后依旧是宫宴上的主角,不过今年却少了一个主角,那便是长生大长公主了,皇帝翘首以盼并没有盼来了人。
大长公主派人来告罪,说是累了,不想来回折腾,今晚便不进宫了。
众人很清楚地看到皇帝的脸明显变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笑容,下旨命人给大长公主送去最好的宴席与美酒,让长生大长公主在家里同贺中秋佳节。
整个宫宴,除了长生大长公主没有来之外,可以说是宾主尽欢,即便是前段时间传闻与皇帝起了冲突的钱太后,当晚也是笑容满面,很是欢喜的样子,一洗先前的各种不利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