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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芭蕉

  满院种着樱桃与芭蕉,院中海棠树下还吊着一架秋千,他牵了袍角,在秋千上坐了,淡淡道:“你是指她就是宏烈的姬妾?”

  “当时因是奴婢一路相扶,对这女子的面庞身段记得十分清晰,只是没想到她既是小诚亲王的姬妾又是希大学士的女儿。”

  “本王虽与希大学士相交,却从不曾闻得他将女儿许给诚亲王府,”当日因是事关宏烈的姬妾,他贵为皇叔之尊,自然也不便打听侄儿房中之事。

  “是否需奴婢将这女子的来龙去脉查个一清二楚?”

  只因小诚亲王不仅迎娶了锐建营冯将军之女,又与内宫冯昭仪交好,那冯昭仪说来也是奇,以宫人的身份屡获晋封,短短一年竟荣升为二品昭仪,如今除了皇后,宫中便以她为尊。

  此女最擅吹枕边风,朝中大臣但凡有难事,只要求了她,和帝一准答应,那小诚亲王因与她们冯家是姻亲,步步高升自不在话下,新近和帝准他以宗亲的身份议政,逢议政王大臣会议总能见他活跃的身影。

  朝庭大臣及皇室子弟自然看好小诚亲王前途无量,虽不至依附于他,却也是心有所向,隐隐与贞王有平分秋色之势,自然威胁到贞王的权威。

  “你去查访一下也是极好的。”

  不论是初见还是再见,贞王除了觉着希希颇为可怜,其实并不曾对她上心,能够在举手之劳间顺带助人一臂之力,是他广结善缘的惯常用作派。

  可没有想到,偏是这样一个小女子,竟与宏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而他不论是与宏烈火还是与希大学士又有这么多的渊源,非常奇妙。

  多年以后,每当贞王忆起与希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想应该就是那个分花拂柳的暖阳天,在一道横亘于深巷的高墙下……

  他对她的侧目,无关乎于男女之间的情愫,只因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政治及局势的需要。

  待得香云将她所打探索的消息一一禀报,果然应证了他心中所想,无外乎是才子佳人之间始乱终弃的糊涂事,这样的*韵事,于他而言算不得新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风流成性的人。

  醉卧美人膝,醒卧天下权,天下的男人没几个不好美色与权势的。

  “你打发几个人暗中跟着她,”他吩咐香云跟踪希希,心中关于打击宏烈的主意也由此而生,在最初的开始,贞王就布了一个局,希希在他的局中只是一块香饵。

  马车载着希希入了皇城,穿过十里长街便是贞王府,那些年少时与荣帝的经年往事,就这么泠泠的响起,又这么轰隆地被碾成齑粉。

  除了心上那道回想起来如车辙般清晰的伤痛……事到如今,其实她早已麻木,早已在冷酷的现实中,一寸一寸的被岁月磨平了悲辛。

  没什么是迈不过的坎。

  希希归省回来,又是一年春来早。冰雪虽未消融,可是贞王府院墙的迎春花却铺天盖地,在寒冷的二月天妖娆绽放,就如同她顽强而倔强的生命。

  适有王府的仆妇打起车帘,映入眼帘不是平日里居住的上房,竟意外来到位于王府中路的银安殿,在这个依旧寒冷的时节,两旁种满的银杏还不曾发芽,光秃秃的枝桠下,映着覆满绿璃璃的正殿,十分萧索。

  希希心道,荣帝虽隔三差五从宫中摸了出来与她私会,可终究还不至于敢将这段不沦的关系公诸于世,究竟是谁胆敢在这个时候大摇大摆撞入贞王府,甚至还能指使轿夫将她抬来此地。

  直到两溜一字排开的杏黄色仪驾从她的眼前掠过,数十个宫人捧着金八宝双凤纹舆盆,并金云龙纹提炉,希希方勾着唇角,好一阵冷笑。

  原来是那位瞎眼老太太,按捺不住给她摆了鸿门宴,正等着兴师问罪。

  希希缓步布入正殿,果见窦太后与冯太后两个一左一右端坐于以翡翠镶嵌的寿字围屏下,不远处置的紫檀宝座上盈盈坐着小皇后。

  她穿着正红的织金云龙纹锦袍,头戴金累丝嵌珠宝五凤钿,两侧垂着的长长的绿松石流苏映着她红润的小脸,越觉面如满月,气色极佳,身后一干后宫嫔妃,以淑妃为首,众星捧月的随侍在侧,真真是好大阵仗,好大的见面礼。

  希希端然行了见礼,不卑不亢,心中却难免有些恼火,这些人凭什么未经她的允许便登堂入室,欺身入内。

  “哀家与嫂子早就想来府上瞧瞧贞王妃的,自贞王仙逝后,说起来这还是头一回。”

  “有劳两宫太后惦记,臣妾一个人也惯了,”希希不冷不热地望了冯太后一眼,既然是她扯头说的热络话,想来她应是又与窦太后达成了某种默楔。

  若不是为着沈天放,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她们之间不仅是道不同不相与谋,在希希的心里甚至隐隐有些许反感与厌恶。

  “皇婶,两位母后娘娘惦记着您,想来您一个守着这么大的宅院想也是可怜,欲借此探望之际想顺道接您入宫小住些时日……”

  年轻就是好,不论小皇后再如何心狠手辣,说起话来永远都是清脆甜软,听着极其柔和悦耳,希希不仅不慢道:“臣妾青春守寡,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活虽属不易,却也没觉着过不下去。”

  她算听明白了,窦太后又是如法泡制。

  一是欲替荣帝掩盖出宫偷情的污名,二是又欲如从前一般将她哄赚入宫中,再变着花样折磨她。

  “正是因为头里哀家吃尽了苦头才惦记着你们母子,宫里有太学将来小世子可与皇子及公主一并读书,你又有我们这些人做伴……都是至亲的骨肉,不能让你们母子在外头受苦。”

  这位老太太该不会还以为她是从前为了荣帝义无反顾的痴心小女子?还以为她是花为肠、雪为肚,说几句好听的话,再痛下黑手就能将她置之于死地的傻丫头吧?

  时至今日,希希依旧是孤苦无依,却深深地知道,同样的历史却不会重演,在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以后,她学会了勇敢与坚强。

  窦太后摆下鸿门宴,好,好得很,她不还一份大礼,怎么对得起这么昔日的恶婆婆,如今的瞎眼嫂子,希希以极其郑重的口吻回敬道:

  “在臣妾的心中,一直以窦太后娘娘为榜样,娘娘从前一个人在藩府不也是无依无靠抚育皇上么?娘娘这样艰难尚且能够自立门户,臣妾母子在这天子脚下,又有众位娘娘不时照拂,没有理由不能够将这家业操持下去,您没瞧见,小世子让臣妾带得可好了,又能走路又能开口说话,过几年臣妾也有儿子可以依傍了。”

  若窦太后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就应当听得出,她想要依靠的根本就不再是荣帝,之前贞王许给了她王妃之尊,以后天佑必能让她母凭子贵。

  窦太后能够办得到的事,她希希同样能够办到。

  “贞王妃真是有志气,”窦太后虽瞎了眼,瞧不见希希说话的神情,可听得她一字一句说来,那样明快,不但入情入理,滴水不漏,根本就是牢牢堵住了她的嘴,想要再“劝”已无法开口。

  一时殿中静了下来,静到连嫔妃发髻上坠着珠玉碰撞的声竟都清晰可闻,显然希希在首轮的交手中占了上峰。

  冯太后虽算不得见惯不惊,倒是有些惊诧于希希对窦太后的态度,如今连她见了窦太后都不免减了几分气势,偏是希希能够做到不卑不亢。

  她的心下有些凄凄然,怎么自个儿地位已经如此尊贵,却越活越卑微,而希希不过是个已故亲王的孀妃,却越活越大气,越活越有滋味,因而有些泛酸道:“你又何必处处逞强?”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臣妾效法窦太后娘娘虽不可同日而语,还请冯太后娘娘切莫耻笑了去。”希希知道外强中干的表姐此刻对她不仅是刮目相看,隐隐还带着几分酸楚、又或者是喟叹。

  属于冯太后的无限风光早已随着和帝的驾崩,荣帝的登基轰轰烈烈的过去了,一个过了气的太后,如今不得不仰人鼻息,看荣帝母子的脸色行事,却也是可叹可怜。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希希之所以这样说话也是旁敲侧击的警醒她,希望她不要在深宫的泥泞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她想让天放幸福,所以在这刻还是希望冯太后能够回头。

  正当希希欲先后摆布了两宫太后,小皇后眼见僵住了,连忙插话打圆场:“皇婶,依本宫之见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两宫太后都是为了您着想呀。”

  淑妃:“就是呀,皇后娘娘也都是再替您考虑!”

  ……

  “臣妾与两位太后俱是叔母一辈的人,如今倒要教作小辈的来操心,真真是羞得无地自容,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可否移步到偏殿少憩,就请留几分薄面给臣妾,容臣妾与两宫太后说几句体己话。”

  一群愚蠢的女人,合着嫌宫里不够乱还跑到她家里来搅和?就算小皇后与淑妃贵为荣帝的妻妾,但她们似乎还没这个资格参与到上一辈的事非恩怨。

  更何况,她不进宫倒也罢了,若是进宫,荣帝甚至不会多觑她们一眼……并不是她对荣帝充满了自信,只因她在这个时候恰当的抓住了他的软肋。

  荣帝动了几分凉薄的心思。

  之所以称之为凉薄,一是不会改变后宫的格局,二是不涉及朝堂的利益,多给她几分所谓的恩宠,甚至让她“荣登”贵妃的副后之位,并不曾触及荣帝的底线。

  荣帝曾经为了权势而始乱终弃,希希可以选择不再记恨,但他却永远失了她的信任。

  看得以小皇后为首的一干后宫嫔妃恹恹离去,希希递了一个眼色,王府的丫环上前带上了雕花重门,她方往殿中明瓦下横放着的玉屏宝座上施施然而坐。

  “两宫太后摆驾至贞王府真是蓬荜生辉,倘若能提前传话出来,臣妾也不至于匆忙接驾,失了礼数。”希希这话说得到极软,可飘入窦太后与冯太后耳中,却是隐含讽刺。九九中文

  不请自到只会没得招人讨厌。

  冯太后嗔道:“敢情贞王妃是嫌嫂子与哀家热络过头了。”

  “两宫太后的好意原不应辞,只是事出突然,臣妾无一点准备。”

  希希因是端坐在以玻璃搭盖的明瓦下,明亮的阳光如无屏障般穿透,暖融融的落在她的面上,发出如金灿灿的光泽,举手投足凭添了几许不怒自威。

  窦太后虽瞎眼瞧不见,可冯太后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才是贞王府正妃合该有的气韵与派头。

  就算她们这些人母仪天下,贵为国母,可在希希的家里,她们始终是客,反客为主这样的事情,到了希希跟前是绝无可能的。

  窦太后当即道:“哀家听明白了,贞王妃想是带着责备的意思,但只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哀家以为就算不曾传话给你,亦不为逾礼。”

  “倘若是皇上的圣旨与两宫太后的懿旨,以君臣之礼吩咐臣妾,臣妾自当遵从。”若她窦太后打着荣帝的名义,将她当做他的嫔妃以宫规来对待,那么办不到。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断不会再任窦太后欺凌。

  希希强硬道:“臣妾是贞王之正妃,王爷虽不在了,这一生纵使太长也太难,仍会以遗孀的身份守下去,故贞王府的一切不劳两宫太后操心。”

  希希送走两宫太后及小皇后一干宫眷,夜已经深了,雾汽渐起,下起了淅淅泣泣的春雨,打在琉璃瓦楞上飒飒有声,她宽衣解裳松了罗袜,一身疲惫,累得不轻。

  想起窦太后在银安殿被她噎得一句话也吭不出,还得维持体面硬撑着脸皮子带着后宫嫔妃与她一道用膳,希希赤足踏入浴桶中,乐得一捧一捧掬起热水往身上撒花。

  对付窦太后这种既要脸面又极其心狠手辣之辈,首先要撕碎那层虚情假义的面纱,让她无可遁行……希希都想好了,就等着荣帝前来兴师问罪,思及此,她连忙披了衣回到上房,并让月娘拿过锁头从屋内将房门锁了起来。

  将欲取出之先予之,不让荣帝吃吃闭门羹,他必定又要替窦太后说话,她不想听,也懒怠去听,为了入情入理的堵住荣帝的嘴,沉默比起唠叨诉委屈是更为有效的武器。

  果不其然,希希才锁了门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荣帝又趁着夜色出宫,急切的扣门,震得窗户纸“哗哗”作响。

  希希充耳不闻,兀自掐熄了灯,蹑手蹑脚上了炕以被子蒙了头只作熟睡状。

  荣帝进不了门,先是拍了一阵,虽叫唤了两声,又不好扯了嗓门闹得人尽皆知,索性拔了腰间的佩剑,“咣啷、咣啷”的砸门。

  可恶的女人,不但将他的母亲变着花样撵了出去,还连带让他吃闭门羹,反了,真真是反了。

  荣帝怒。

  不过三两下,孔武有力的荣帝便轻易砸开了房门,他冷冷的将侍从远远喝退至院门外三丈的地方,方掌了灯向放了锦幔珠帘的床帐深处走去。

  “希希,你好大的胆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装睡。”

  希希一个翻身背对着荣帝,荣帝见了只差恨得七窍生烟,当即伸手一挥扯去盖在希希身上的锦被。

  直到被荣帝拎了起来,粉光融滑的小脸被他的胡茬子刮得生痛,希希方半睁了杏眼,娇嗔道:“臣妾真的很困,在自个儿家里哪有装不装睡的,分明就是困了。”

  “你!!!”

  “臣妾怎么敢!!!”

  从前贞王在宠幸过王府的姬妾之后,若不想令其受孕,总用此法,既不伤女子的身体,又看不出坏形,她也曾“有幸领教”过。

  故除了喝避子的汤药,她还暗中使用此法……曾经因为荣帝失去过第一个孩子,希希心中始终笼罩着一层阴影。

  “奴婢劝娘子还是不要再行此法,时辰已过,想必皇上的精血早已着入宫床。”隔着氤氲的热气,希希急切的望向月娘,月几个年富力强的仆妇打帘子入内,极其陌生的脸孔。

  月娘领着众人福了福,笑道:“这些都是皇上从宫里挑选出来,专门伺候娘子坐褥期的。”

  “去回了你主子,若我真怀上了,他就别来这贞王妃,恕我身怀六甲不能伺候。”

  希希怒,先是打翻了浴桶,撒满玫瑰花瓣儿的浴汤溅了众人一身,见月娘等人还殷殷地笑着,她指着她的鼻子,道:“在我贞王府,你胆敢再叫我一声娘子!!!”

  “请王妃息怒,奴婢知罪,”月娘虽孝忠于荣帝,却是那种极其懂得适当妥协的人,她按主子的意思向希希挑明了来意,荣帝已然占了上风。

  “可恶的丫头,”月娘屈膝跪了下来,希希一腔积愤更无处可发,原来他许她地楔,许她阖府的安宁,都是为了在她的腹中种下一份羁绊。

  她若生下一男半女,这一生就彻彻底底被他毁了。

  希希无法,只得去寻沈天放拿主意。

  风和日丽的春天,天放不在相府,按着相府奴仆所指,他去了帝都城外的护国寺,听闻寺里最近来了一位云游的大师,会起死回生之术,天放已有一个月不曾回府。

  相府的奴婢见惯了国舅爷不务正业,*不羁,可怜新娶入府的夫人,终日以泪洗面,一脸憔悴瘦的不成人形,希希见了,只觉颇为可怜。

  这位冯夫人虽也容貌出众,远不及宫中冯太后及冯淑妃,却别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神韵,因相劝道:“夫人与其坐在府中日夜啼哭,为何不软言相劝,国舅爷耳根子软,又架不住女子的柔情。”

  纵使无法成为恩爱的夫妻,能够相敬如宾就也是一种圆满。

  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世事无常之后,希希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比起充满着变数的两情相悦,不如凭人力成就一份相敬如宾。

  “真的么?真的可以么?”

  望着冯氏眸中那一瞬的惊喜,希希点了点头,心中只道,她可真是年轻啊!少小年纪,才会问出如此稚嫩的言语,面对人才兼备的沈天放,冯夫人恐怕还期许着他的痛惜。

  很多年前,她亦如是,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凭着柔情与眼泪,能够换得荣帝的痛惜,能够换得贞王的相守……其实却不然。

  出了帝都,沿着乡间小道往南而行三十里地,不远处香山上,远远已能闻得梵音,这是帝都第一名刹护国寺,暮鼓晨钟为帝都十景之首。

  听得阵阵钟磬的声音,鸟语花香扑面而来,已经是仲春了,帝都城内的繁花落尽,山寺的桃花却才吐露枝头,希希沉重的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特别是在桃夭李盛的花丛中见到头戴着毗轳帽,身着青傧玉色袈裟盘膝而坐的沈天放,笑得上气不接下去。

  “老僧入定,女施切莫耻笑。”

  “不耻笑你也成,给我一幅堕胎药就行。”

  “阿弥陀佛,女施主怎能毒杀腹中未满百日的胎儿。”

  “去你的,少跟我装神弄鬼的,”若非是希希怀孕了,天放深知她不会在佛门清净之地来寻他,他只得定了定神,领着她往禅房一叙。

  乳泉水沏棋盘茶,盛入粗沙烧成的陶碗中,希希捧在手中,只觉质朴而古拙,浅尝了一口气,满口气清雅的香气,因赞道:“你比从前在宫中要自在许多。”

  “可惜我与佛的缘份太浅,诚如你所说,来这里的确是装神弄鬼。”

  “是为了避开新娶的夫人罢!”希希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道出他的心事,天放点了点头,因是吃了热茶,额前沁出细腻的汗珠,便脱下毗轳帽,一头青丝落下,被风吹得凌乱。

  希希顺手从发髻里拔出一只玉簪,在天放的身后站定,纤手一挽,不过一时片刻便伶俐地替他梳了个团髻,借着琥珀色茶汤沁出的倒影,向天放笑道:“怎样,不如我给你当夫人娘子。”

  “怪道他们都宠着你,就会讨男人喜欢。”

  “我,没有,”他这样说,希希有些不自在,她从不曾替荣帝梳过头,却在跟了贞王以后,朝夕相伴,不论是针线,还是衣裳鞋袜,替他打理身旁的一切,从不曾假丫环之手。

  “玉儿,把孩子生下来罢,我来给你养。”

  “天放,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知她者莫若他……任她心里再不情愿与荣帝不清不楚的牵扯下去,可她还是想要腹中这个孩子的。

  不是因为天佑不够亲,即使她生下了亲生的孩子,还是会视天佑如己出。

  只因从前荣帝始乱终弃,贞王又从不曾给过她生儿育女的机会,希希在恐惧怀孕的同时,其实更盼着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联的亲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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