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数日,宁悦终于把那幅墨兰绣好并做成锦囊,日夜盼望着安瑞祺到来,一则是要把自己的心意交到他手上,二则是想把二小姐那夜的话告知于他,好让他那相思之苦有些许的慰藉。
安瑞祺翩翩而至,仍是那般清雅俊美,清澈的双眼中却多了一份平常少有的明亮。
“悦儿,数日不见,你可有想我。”安瑞祺脸上挂着平日的笑意,轻轻地摸了摸宁悦的长发。
“祺大哥,这个我做好了,给你……”宁悦抵挡不住他那幽幽目光,便赶紧拿出锦囊,分散他的注视。
安瑞祺伸手接过,还不忘用修长的手指轻触了一下宁悦的小手。“悦儿,这么好看的锦囊,你让我怎么舍得用呢?”细细欣赏着手中的礼物,安瑞祺笑意更浓。
宁悦见他如此欢喜,心中满是高兴。
“嗯……我总算想到了,用它来安放我的宝物,定不会辜负。”安瑞祺长长的睫毛眨了一眨,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辉。
“什么宝物?”宁悦好奇地盯着安瑞祺伸入怀中的手。
安瑞祺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小的羚羊角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朝宁悦递去,眼中尽是得意,仿佛在展示什么瑰宝似的。
“这个是……我送你的梳子?”
当得知安瑞祺身患头风之疾后,宁悦急忙去求教当年为娘医治的老大夫良方,老大夫告诉她,头风之疾难以根除,病去如抽丝,尽能慢慢调理。“难以根除……那有缓解他发作之时疼痛的方法吗?”老大夫定神想了想,“如果只是缓解的话,倒不是没有办法……”他不仅教宁悦按摩头部穴位的方法,还告诉她羚羊角最能驱散风邪,用它做成的梳子梳头,对治疗头风病有一定的辅助作用。
羚羊角是何等珍贵之物,价值不菲。宁悦经老大夫的指点,找到了贩卖的地方,然后存了一年多的工钱,方能买下那把小小的梳子。
“你不认得它了?”安瑞祺双目含笑说道。
宁悦正想伸手去拿,好仔细看看它,不料安瑞祺大手一收,把梳子重新藏到怀了。
“悦儿,它是我的宝物,可不能随便予人触碰啊……”安瑞祺看着宁悦抓空的手,得意地笑了。
宁悦被他逗弄得有点窘迫,又见他笑意盈盈,便嘟起嘴不做声。
安瑞祺对眼前的小人儿爱不释手,伸手捏了捏她白润的小脸,从怀中掏出那把梳子,给宁悦递了上去。“好吧,悦儿是我信任之人,对你我自不会如此小气把宝物藏着掖着,现在把它交予你手,你可要小心别弄坏了。”安瑞祺一手把宁悦的小手抓住,另一手把梳子慎重地放在了她的掌心。
宁悦轻轻地抚摸着手中光滑的梳子,本该沁凉的羚羊角却被安瑞祺的体温捂得温暖透心。
“祺大哥,这梳子太小,你用着不方便吧……”宁悦见梳子并未有明显的使用痕迹,心里有一丝后悔,当年是自己太小,考虑不周全,否则就再多存些钱给他买一把更合用的。
“悦儿竟如此嫌弃我的宝物,我心里实在是不舒坦……”安瑞祺伸手拿回梳子,故作一副懊恼之情。
“祺大哥,这哪是什么宝物……”宁悦见他不悦,轻叹了一声。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它是我最合用的梳子,自然是我的宝物……”安瑞祺把手中的梳子轻轻地放到锦囊之中,然后收入怀中。
“悦儿,其实今日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事。”安瑞祺恢复以往的沉静说道。“这几日,边境传来消息,越国军队有异常之举,因此我父兄两人已领皇命,准备不日出发,前去查看敌情,如越国真有一丝不安分的想法,那战事便就一触即发了……”宁悦迎上安瑞祺明亮的目光,心中稍有疑惑,平日的他从不论及朝政之事……
“从前的我过着闲云野鹤般生活,确实是逍遥自在,但近日我却突然发现,我并不是想要成为那样只顾自己安逸的人。从前的固执是那样的愚蠢可笑,如今的我想要扛起我应尽的责任,让我的父兄、与我携手一生的人知道我是个值得依靠之人……”说道这里,安瑞祺轻轻地拉起宁悦的手,手中的烘热传到了她的心中。
“因此我请求父兄为我举荐随军出战,皇上答应了我的请求,让我任监军一职,为战事出谋划策。”安瑞祺看出她心中的担忧,继续说道:“悦儿,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我是个病弱之人,征战沙场之事我根本不能胜任,但此番前去,我作为监军参谋,仅需筹划战略,而不必上阵杀敌,何况有我父兄的照应,定不会有任何危险。”
安瑞祺见宁悦仍不放心,继续说道:“教导我们兄弟二人武艺的师傅知道我身染风疾,虽我并非练武之质,但仍对我不吝教诲,多年来我潜心苦练内功,如今已有小成,而那风疾也因内功的提升而渐渐好转,此刻的我虽不如大哥般武艺高强,但对付平常士兵,却是绰绰有余。”宁悦抬头看了看安瑞祺,对上他真切的眼神,不安的心稍有平复。记得第一次触碰他的手,是如此的冰凉,而如今,已温暖得让人沉溺,想来也是因为内功修为的原因吧……
“我不希望悦儿你认为我是个无能之辈,纵然我不能像父兄般威风超群,但我坚信自己终究能为国为家作出一番功业。”安瑞祺握住宁悦的手紧收了一下,好让她明白自己的决心。
“我怎么可能会认为祺大哥你是无能之辈呢!你的才华我自是清楚的,只希望你此番前去万事小心,平平安安就好,其他的于我一个小女子而言,就如同海市蜃楼,只不过是幻象罢了。”宁悦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劝。祺大哥是蛟龙般的存在,终不会一直甘于平静的……
“悦儿你知道么,战士出战平安归来是需要无比的信念,父兄曾经同我说过,只要想到娘和我在家等着他们归来,他们在战场上就会异常勇猛,为的就是守着早日归来与家人团聚这一信念,后来大哥有了宁雪,这个信念就更加坚定了……此次是我初次出征,自是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信念支撑着我,你说会有这样一个人等着我归来与之团聚么?”安瑞祺深深地看着眼前可爱的人儿,希望她能对自己有所回应。
“……祺大哥,前些日子我与二小姐谈及你与她之间的事,虽然瞬息万变,但至少我能肯定她至今仍是在乎你的……所以……你要平安回来……”知道安瑞祺往日曾因这份相思郁郁寡欢,宁悦希望这一丝曙光能成为他那坚定无比的信念……
“……悦儿,你的话太让我伤心了……”她竟如此坚决地急于把他推开!
从前的自己确实因宁雪的摇摆不定受伤,那份苦闷只有在宁悦面前方能坦然表露,但这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事后回想自己那番愚蠢的作为,不仅使她平白无故地沾染上那般苦闷,还让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跌至谷底,确实后悔不已。现在自己的心里已再没有宁雪一丝一毫的位置。这几年来,自己一直想尽办法不动声色地博得她的好感,然后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整颗心奉上,事已既此难道还不足以取得宁悦的谅解么?
两人各怀心事,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