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笑颜一早便整装待发,准备到青峰山上去采药,好给韩飞多配制些药丸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宁悦把针线布料等用具仔细包好后,藏在怀中,便跟着笑颜一道上山。因事出突然,故斗虎未能如常守护在笑颜左右,宁悦觉得甚是担忧,几次三番提出要陪笑颜一道去采药。无奈虽药囊已缝制好,但配制药囊的药物不足,因而宁悦只能留守在那片平地上等待笑颜归来。
宁悦坐下来后,便从怀中取出针线包,轻轻地解开,从里面拿出那个给自己缝制的药囊,就着冬日和煦的阳光,凝视着上面绣着的墨兰,陷入沉思。
“绣工不错,若是你有意,我大可将你送往江南,在我的绸缎庄里当个绣娘。”战龙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宁悦的耳边响起。一如既往,他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宁悦身旁,只是,这次的他少了几分霸气超然,多了一丝欣赏的目光。
“给大当家请安。”宁悦急忙回过神来,向战龙行了个礼。“谢谢大当家抬爱,只是,宁悦技艺浅陋,实在难当重任,还望大当家见谅!”
战龙向宁悦走近了几步,然后从她手中夺过那个药囊,拿在手中细细端详,悠悠地说道:“我的绸缎庄遍布南北,这幅刺绣是好是坏,我又怎会分辨不出。”他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药囊上的墨兰,但觉平整细腻,便继续说道:“江南分号里汇集了天下顶尖的绣工,若你能在那里苦学精研数年,博各家之所长,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战龙的提议对宁悦而言无疑是梦寐以求之事,然而,如今她的处境,又岂容得下她这般飘渺无望的念想。宁悦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大当家的好意,恕宁悦福薄,消受不起……”
战龙本对宁悦的不识抬举暗自恼怒,然而当他回过头来,看见她正低着头,强忍着泪水,样子甚是坚决又甚为可怜,才明白道她的情非得已,于是便放缓了语气问道:“我乃惜才之人,不忍你的才能就此荒废。你若有何难处,尽管与我说,兴许我能帮你解决一二。”
宁悦听后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战龙,见他仍如既往般一脸冷漠淡然,心中不解,但也不好多问,连忙摇了摇头,回道:“宁悦命途多舛,实不愿连累旁人,请大当家不要为我费心……”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何时你若改变了心意,再来此处寻我便是。”说完,战龙随手一挥,那药囊便飘飘然落在了宁悦手中。
“大当家请留步!”宁悦见他意欲离去,急忙把他叫住。“宁悦此次前来为的是要报答大当家的救命之恩。日后,我便会遵照大当家的吩咐,不再踏足青峰山,还望大当家今日能成全。”
正要飞身而去的战龙听见她的话后,停住了脚步,心中莫名地感到一丝失落,他强打精神回道:“你且牢记今日所言,那便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宁悦定当铭记在心!只是,既然大当家对我的手艺还算满意,那还请大当家能准许我给你随身携带的药囊稍作修补……”战龙所佩戴之药囊,虽是以最为上乘的布料缝制而成,远远看去金丝银线闪闪发亮,好生贵重,然而由于长年累月系在身上,边角磨损得极为厉害,显得甚是破旧,与用度讲究的战龙实在不相称。宁悦猜测那药囊对战龙而言定是非同一般,故而才一直放在身上,舍不得更换。如能帮他好好修补他的心爱之物,也算是报答了他对自己的恩惠了……
却不想战龙一听,冷笑了一声,然后把药囊从腰带上用力地扯了下来,狠狠地丢弃在地上,漠然地看着它说道:“修补作何,换一个新的便是。”
宁悦茫然地看着他,但见他两道剑眉紧蹙,深邃的眼眸中透出淡淡的忧伤,薄唇紧闭,一言不发,便知自己触动了他心中的悲痛。不知如何是好,宁悦悄悄地拾起地上的药囊,轻轻地把上面的尘土掸去,把里面的药物倒在手帕上包好,然后开始用她带来的针线布条将其细细地修补。伤感过后,战龙便静静地站在原地,定神看着不远处哗哗流淌的小溪,偶尔不经意地看了看宁悦,而后又把目光移回溪水之上。
一转眼便到了正午,烈日当空,阳光甚是刺眼,于是,宁悦拿起一干用具,打算移步到树荫底下继续劳作,却见战龙仍一动不动地站在艳阳之下,盯着溪水看得出神。经过方才的事,宁悦更是觉得亏欠了他许多,因此,纵然他是那般喜怒无常,宁悦还是鼓足了勇气,出言劝他到阴凉处避一避酷日。战龙眯着眼睛看了看宁悦,然后纵身一跃,飘然地落在她的身旁。刚站稳,他便转过头去,依旧紧盯着那条小溪不放。宁悦看他对她手中的药囊甚是看重,却又故作不在意,心中但觉好笑,只是碍于情面,也不好揭穿他的心思,因此,她只好又开始埋首赶制。
“悦儿姐姐,我回来啦,今天可是大丰收啊!”笑颜银铃般的笑声从树林中传来,不一会儿,她便出现在两人面前。“战龙?你在此作何!”笑颜刚踏进平地,就看见战龙正悠然地站在宁悦身边,急忙先发制人责问道。
“青峰山之上,皆是我的属地,我要去何处,还轮不到你管。”战龙淡淡地回道。
他一副云淡风轻之貌着实把笑颜惹急了,她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的事我可不想管,只是,若是你敢欺负我悦儿姐姐,我定饶不过你!”
“那我便拭目以待。”战龙挑衅地看着笑颜,冷笑了一声。
“笑颜妹妹,你误会了,大当家并未为难于我,反倒是我让他久等了……”宁悦见两人剑拔弩张,连忙上前劝阻。
“究竟是何事?”笑颜把背上的竹篓卸下,疑惑地看着两人。
于是,宁悦便将前因后果大致地给笑颜说了一遍,而战龙的提议以及他对药囊的心意自然是隐瞒了下来。
“悦儿姐姐想要报答他,明日我便在村里随意买几个送他便是,何苦如此劳心给他缝补呢。”笑颜听完,瞪着战龙,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是力所能及之事,所幸大当家不嫌弃我手工粗糙……”宁悦向笑颜浅浅一笑,轻轻地回道。
“只要悦儿姐姐你不可惜自己的手艺,那笑颜也不多说了……只是这事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先用膳吧。对了,我终于凑齐了配制药囊的药材,姐姐你快把药囊给我,我帮你把药物装进去。”笑颜从竹篓中找出了数种药材,得意洋洋地走到宁悦面前。
宁悦听后甚为高兴,立即把绣有墨兰的药囊给递了上去,说道:“如此一来,等下我便能陪你一道去山上采药了。”
笑颜欢喜地点了点头,然后拿起身旁的小石块,把药材割成细片。
“大当家,不知这个药囊可否容我带回家去仔细修补……请大当家放心,我定会小心保管,待完工后,再托二当家代为转交,绝不会失了信约。”宁悦转头看向战龙,屏息问道。
战龙意味深长地看了宁悦一眼,低声回道:“既然如此,那便把你手中的药囊借我一用吧……”
“可是……”宁悦害怕战龙又要来夺,于是紧紧地握住那幅墨兰不放。可是想到他若是没有了药囊,行动定会受阻,思量许久后,她终于还是松开了手,把它递给了战龙。
“请宁姑娘放心,我定会小心保管它,他日再让斗虎转交于你。”战龙把药物装入药囊后,便顺手把药囊系在腰带上。墨兰刺绣与他腰带上的墨玉相映成辉,看上去甚是气度不凡。战龙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提气一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