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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替罪丫鬟 晴舒兔 3873 2022-11-04 23:17

  傍晚时分,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死囚牢里蒙上了一层惨淡的暗黄色,随着时间的推移,黯淡的光亮逐渐被黑暗所吞噬,阴森、凄厉之气愈发浓重,置身其中,让人不寒而栗。哐当,拴在牢房门上的铁锁链重重地落在地上,大门开启,一个瘦弱的身躯被衙役猛力推入牢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灰石地坚硬湿冷,那人直直撞在上面却没有丝毫动静,似乎感觉不到痛。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任由寒气夺去她身上的温暖,在她涣散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生气。若不是她的胸前仍可见微弱的起伏,谁又会相信,这个知觉全无的人竟还活着。衙役麻利地把牢门锁好,看了看地上面如死灰的杀人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人已形同死人,何必对她多费唇舌。黑夜降临,天边升起一轮弯月,透过狭窄的天窗,清冷的月色洒落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使那身影平添几分凄凉。仿佛感受到月光的寒意,那人身体微微一颤,缓缓地翻过身来,怔怔地望着遥不可及的夜空,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你还不死心吗?突然,她的耳边回响起二夫人的话,可笑的是,她一声声坚决的否定言犹在耳,然而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却让她蓦然醒悟到,放手与否,从来由不得她去决定。痛哭一场后,她对自己说:也该死心了……

  这几天来,每当她提起安瑞祺,神医总是言辞闪烁,令她免不了心生疑惑,可是,连夜的辗转反侧、心绪不宁,倒让她明白到,即便要她承受噬心之苦,她也情愿去相信安瑞祺会信守承诺,不会弃自己于不顾。尽管他亲手丢弃了他们两人的信物,尽管他连只言片语也没留下,尽管他再也没有来看她,她也愿意继续相信他,继续等着他。因为,她从未忘记过他对她的好,从未忘记过他说他要和她相守一生。祺大哥绝不会骗我,他定是有要事在身,一时分身乏术,所以才会没了音讯,定是如此……这一天午后,她等来了那个护送她入京的安瑞祺的亲信。

  “祺大哥可还安好?”见是影卫队头领,宁悦急忙起身上前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主人贵为王爷,宁姑娘不该口不择言。”头领面无表情地告诫道。

  闻言,宁悦震惊不已,眼中一片茫然。愣住半响后,她以颤抖着的声音问道:“……王爷?”

  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少女,头领心生恻隐,语气缓和了些许:“就在方才,皇上颁下圣旨,昭告天下,恢复了主人祈王之名。日后姑娘若能得见主人,可勿要忘了礼数才是。”

  “祈王爷……祈王爷……”宁悦像失了心神一样不停地重复着这个极其陌生的称谓。王爷……他是王爷!怎么会……宁悦眼眶一热,泪水扑簌落下。当初他还是少将军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若不是他真心相待,若不是他说愿意带她隐居山林,以两人身份之悬殊,她是断不敢向他坦白心迹。从前尚且如此,如今他贵为王爷,婚配之事再不是他所能掌控的,更遑论今后的去向。即便他不嫌弃我,去求皇上赐婚,可皇上会答应吗?皇上早晚会发现我并非大宋子民……我的身上流着越国人的血……届时,又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宁悦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从内心深处升起的寒意顷刻蔓延至全身,使她不住地颤抖。而真正把她推入绝望深渊的是头领话中隐含的深意。若能得见……这位大人是在暗示她再也见不到祺大哥了吗?

  不等宁悦细想,头领便开口说道:“属下受主人之命前来取回锦囊里的信函,请姑娘立即交出此物,莫叫属下为难。”说完,头领把目光移向宁悦的右手,死死盯着露在外头的锦囊的一角不放。

  见状,宁悦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后退几步,把锦囊贴到胸前双手捂紧,含着泪问道:“不知这位大哥要它做何用?”

  “只要姑娘把它交予属下,便能一清二楚。”见宁悦踌躇不定,头领继续说道:“这是主人的信物,请姑娘过目。”

  宁悦一眼认出头领手中润泽剔透的玉佩,正是数天前安瑞祺亲自来向她要回的那块,心中骤然生出莫名的不祥之感。既然这是安瑞祺的意思,她便没有拒绝之理。宁悦小心翼翼地从锦囊里取出折起的信函,凝视了许久,这才不舍地把它递给了头领。头领接过后当即把它展开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便当着宁悦的面迅速地把它撕碎。不消片刻,那封寄托着安瑞祺深情、宁悦珍而重之的信函变成一地纸屑。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等宁悦惊觉时,已然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况。

  “不要!”宁悦惨叫一声,倏地跪倒在地,伸手想要去抓住随风飞散的碎纸片。

  头领当即催动内力,用掌风把纸屑扫到几丈之外,让宁悦扑了个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满腔悲痛与怒火压得宁悦透不过气来,大喊了一声后,她但觉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就在她快要晕厥之际,她用力咬住下唇,锥心之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不忍直视深陷于痛苦之中的宁悦,头领转过身去,沉声说道:“除此以外,主人还让属下给姑娘带句话。”

  “……什么话?”宁悦抬起头来,定眼看着头领。

  “主人请姑娘切记谨言慎行,往日之事,莫要再提,若能忘了便是再好不过。”头领郑重地回道。

  原来……原来他想对我说的竟是这些……没想到,这平平淡淡的话语居然能像利刃般伤人至深,强忍着心中剧痛,宁悦露出悲凉的笑意,轻声说道:“民女愚钝,不知王爷所说的往事为何物。”宁悦确实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她忘了什么?是他对她的用心,还是他对她的承诺,亦或是关于他的一切?睿智如他理当知道,即便穷尽一生,她也无法做到,如此一来,想必是自己误会了他的话了……“只要王爷明示,民女自当遵命。”艰难地把话说完后,宁悦忍不住低头垂泪。

  头领回头看了看宁悦,暗叹此女实在倔强,心里不禁有些焦急。“看来姑娘是想要主人亲自来见方肯罢休。”头领冷冷地说道:“属下斗胆,敢问姑娘以戴罪之身,妄图攀龙附凤,难道就不怕玷污主人的声誉?”话音刚落,宁悦便止住哭泣,双眸里的光亮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眼神。头领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接着说道:“姑娘既是真心喜欢主人,便该懂得进退,断不可因一时糊涂毁了主人锦绣前程。”若是换做旁人,头领大可以死相挟,不怕他不从,可宁悦却不同,一则,他不能杀她,二则,她对安瑞祺的执念太深,难以动摇。得知丞相先以利诱,后以威吓,皆不奏效,头领只好另做打算。此时见宁悦终于屈服了,头领心里非但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有说不出的苦涩。主人亲手断送了自己的一段良缘,而这其中,有他不可磨灭的功劳。一旦安瑞祺追究,他免不了以死明志。他死不足惜,只希望能在死前替主人除去所有阻碍。主人是人中之龙,岂可屈居王爷之位!

  不知何时,牢房里燃起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焰忽暗忽明。在这弥漫着腐臭味的死囚牢里,摇曳不定的烛影恍如不肯散去的阴魂,伺机而动,只需一瞬,便能取人性命,令人看得毛骨悚然,心生绝望。然而这可怕的景象并未引起宁悦的注意,毕竟,比起她心中深不见底的绝望,这小小的苦难,又算得上什么。想起自己方才咬破了唇,宁悦默默地拿出临别时笑颜所赠的丝帕,拭去嘴角的血迹。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端详着上面的针法,果真和娘亲传授给她的技艺如出一辙。想来韩大哥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他担心我在大宋寻不到安身之地,所以才会嘱咐我去投靠他们。她本以为,自己还能像从前那样,洒脱地离开京城,另谋生计,然而,就在她认命的那一刻,她的心死了。她曾经拼命地伸手,想要抓住那近在咫尺的幸福,不想却在最后一刻发现,幸福不知所踪,又或是从未出现过,而她,什么也抓不住。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曾看到,至少,自己心里还存着念想,还存着希望,至少自己不会因为来不及抓住而痛苦,不会被残酷的事实伤得支离破碎。我累了……再也没有力气去挣扎了……娘,我想你,我能去见你吗?笑颜,我恐怕要失信了,你会原谅我吗?咕咕……不要再等我了,我……回不去了……她的心死了,但她还活着,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不知要如何活下去,所谓虽生犹死,大概如此。你还不死心吗?她空荡荡的心里忽然响起这句话,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我认罪,给我画押吧。”与其苟延残喘,不若去成全自己唯一的姐姐。她答应过自己,绝不会负他……不知为何,心死了,撕心裂肺的剧痛仍旧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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