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瑞祺跟着安瑞祥来到宁雪的房门前,只见房门紧闭,芳桃、郁梅等的贴身丫鬟们皆忧心忡忡地低着头,站在门外,等候传唤。
芳桃一见来人是安家兄弟二人,急忙迎了上去,躬了躬身,说道:“给两位安少爷请安!请二位稍等,我这就给二位进去通传!”
“芳桃……难道二夫人正在看望宁雪么?若是如此,那我们就不便打扰了……”
安瑞祺正要迈开脚步离开,手臂却被安瑞祥牢牢抓住,隐约能感受到他正在怒瞪着自己。
芳桃连忙解释道:“此刻二夫人并不在房中,只因二夫人放心不下二小姐,故留我在这里伺候罢了。”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跑进房中告知宁雪两人的到来。不一会功夫,芳桃便又飞快地跑了出来,高兴地说道:“二少爷快快请进,二小姐有请!”
安瑞祺不安地看了看身旁的安瑞祥,但见他一脸失望。为了不让安瑞祺难堪,安瑞祥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介怀,但去无妨,然后,便转过身去,落寞地站着不动。
安瑞祺叹了一声,便随芳桃走进了宁雪的房间。宁雪的新住处在二夫人的精心安排之下,与从前的房间相比,实无太大的区别,只是,如今她的房中以密不透风的绸缎作帘帐,把日光严严实实地遮挡在窗外,房中仅靠几根蜡烛照亮,显得十分阴暗,还好已入深秋,倒还不至闷热。可是这样的闺房与宁雪活泼开朗的性子实在是极为不相称。安瑞祺边走边打量着房中的布置,不禁皱起了眉头。
“二小姐,二少爷到了。”芳桃将挡在他们面前的帘帐撩起,半卧在床的宁雪便出现在安瑞祺眼前。
此时宁雪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小小的檀木梳子,应是方才听闻安瑞祺要来,匆忙梳理头发之用。纵然散落在肩的青丝梳理得如往日般柔顺,却如同这个房间般暗淡无光。只见宁雪那张鹅蛋小脸瘦削了不少,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大眼下浮着两道黑晕,樱桃小嘴上仅留下一丝血色,看着甚是可怜。当她看见面前的安瑞祺,那双失神的眼睛顿时闪现出光亮,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了下来。
“祺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宁雪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然后向安瑞祺伸出了一手,希望他能走近一些。
安瑞祺看着那只细弱的柔荑,心中恻隐,于是向她靠近了几步,伸出一手轻轻握住它。不料宁雪却挣扎着起身,继而扑倒在他怀中,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角不放,埋头在他胸前低声哭泣。安瑞祺但觉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怕是胸前的刀伤因负重而又撕裂开来了。但看着宁雪哭得如此凄凉,心知她这数月以来定是过着如坐针毡的日子,因而,安瑞祺强忍着疼痛,轻抚着她的头,无声地安慰着她,任她肆意舒泄心中的烦忧。
过了许久,宁雪哭得疲惫不堪,于是转而依偎在安瑞祺胸前抽泣,但那只紧紧抓住他衣角的手仍不肯松开,唯有如此方才让她确定,这并非南柯一梦。
“你看,我这身衣服被你的眼泪给沾湿了,容我整理一下可好?”安瑞祺苦笑了一声,借故将宁雪推开,然后接过芳桃递过来的手帕,随意地擦了擦。
“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宁雪见芳桃仍楞站在一旁,甚是不高兴,只是自己如今已是气若游丝,哪里还有气力去苛责于她,因此宁雪瞪了她一眼后,便让她离开了。
“宁雪,你为何要将房间遮蔽得如此阴暗,这于你而言是有害无益啊。”安瑞祺见宁雪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关切地问道。
“祺哥哥……你有所不知……只因……只因雪儿害怕……”宁雪一听便觉委屈,于是又开始低声哭泣起来。
“平日里你虽刁横,但也断不是惹是生非之辈,再者,即便是你不慎与人结怨,也有宁伯父同你担待,何惧之有?”安瑞祺看着这个素来事事称心的宁家二小姐,心中万分不解。
“若想要害我的是人,我自然是不怕,但……祺哥哥……我怕的是……是段明这个冤死鬼!”宁雪说完后,害怕得立刻扑到安瑞祺怀中,将脸深埋在他胸前,久久都不敢动弹分毫。
“段明!宁雪,你对这桩命案知晓些什么,快快巨细无遗地告诉我!”安瑞祺一听似有端倪,焦急地催促道。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只是那天随娘一道去小悦的房间看热闹……我……我看见他……他倒在地上……满面是血……好可怕……呜呜……”宁雪断断续续地说道:“原本……我也没太多想……只是……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他竟闯入我的梦中……满面鲜血……伸手要抓我……我拼命地逃……但他还是不停地出现在我梦中……祺哥哥……我好害怕……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找上我……小悦……小悦才是凶手……他……他应该找她抵命!”说完,宁雪哭得更为可怜,自己凭什么要为宁悦犯下的罪而受此苦楚呢!
安瑞祺听见她不仅把梦魇之事怪在宁悦身上,还为了摆脱梦魇的纷扰而在案件尚未查清之时,盼望着自己的血亲姐妹替段明偿命,不禁怒火中烧。他强压怒气,将宁雪轻轻推开,冷冷地说道:“若你未曾做过亏心事,又何需惧怕冤死之人,你的梦,不过是日有所思罢了。”语毕,安瑞祺一拂衣袖,正要离去,却又被宁雪使劲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不放。宁雪数月来受尽煎熬,如今好不容易才见到安瑞祺,又怎肯轻易放他离去。
“祺哥哥,从前是我不好,我总以为你会一直等着我,守着我,所以我才那样有恃无恐,在你和祥哥哥之间犹豫不决,一次又一次地伤了你的心……直到那一刻,爹同我说要我嫁予那段明,我才觉察到自己的心早已许给了你,只有在你的身边,我的心才能得以平静。自从段明死后,我便立下誓言,此生非君不嫁!我拒绝与祥哥哥相见,只愿让你一人进来看我,你可明白我这片真心?不要再从我身边走开了,好吗?”宁雪用一双大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安瑞祺,脸上的泪痕仍未消失,看上去楚楚动人。
只是,睿智如安瑞祺,又怎会不知自己不过是宁雪惊慌失措之时,随手抓住的救命稻草罢了,况且在他心中,已容不下宁悦以外的女子,因此,即便面前之人勘称绝色,他也是处之泰然,不为所动。“宁雪,你的缘分一直都系在大哥身上,望你好好珍惜爱惜你之人,莫作他想。”
安瑞祺话音刚落,宁雪便松开双手,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细声说道:“如今我心乱如麻,祺哥哥你怀疑我的真心实意,以为我的肺腑之言不足为信,也在所难免……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我今日所言不虚。”说完,她倒在床上,又低声地哭了起来。
安瑞祺深知,此时多说无益,于是叹了一声,便轻轻地离去了。
门外的安瑞祥见安瑞祺走出来,满心期待地上前张望,却见安瑞祺摇了摇头,便知宁雪仍是不愿见自己,不由得倍感失落,念及时间不早,无奈之下,安瑞祥也只好无精打采地与安瑞祺一同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