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出宫
马车很快驶出了皇城门,阮既言和临倚都是安静的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可是连丽姝也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安静地呆在一边,临倚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阮既言出宫,是因为公务。因此,一路上他都埋首于公文之中。当他分神关照临倚的时候,却看见她抓紧了窗帘,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窗外。他放下手中的公文,伸手将窗帘从临倚手中抽出,对她温和地笑:“今天你有一整天的时间去逛。去看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生活。临倚,有时我们所畏惧的,只是自己无法了解的那一部分真相,当你了解了,也就不再惧怕,也就可以释怀了。”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似曾相识的景物,临倚的心跳渐渐加快,宫外,对她来说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心仪已久的世界,那里有她毕生追求的东西。在自己这样的执着面前,临倚不能再保持那个皇宫里淡漠的自己。
当西琪王朝明亮的正午阳光照射在熙攘的街市上时,临倚已经站在了西琪帝都最繁华的东市入口。
阮既言已经离开,他这次本就是因为公务才出宫的,为临倚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带着曹顺匆匆离开。留下了他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侍卫肖雷守护临倚的安全。
此时临倚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头顶上那个大大的“东市”。她心里一片茫然,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出来,可是如今真正出来了,有了充裕的时间去逛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她叹了口气,明亮的阳光照不到临倚心底幽暗的角落。
丽姝站在她身后,看到临倚对着“东市”两个字出神**,忍不住开口提醒:“公主,我们现在要去哪?”
临倚公主回过神,她停顿了一会,才说:“不知道。”
丽姝欲言又止,她站在临倚身后,看了一眼肖雷,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临倚想了想,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丽姝和肖雷说:“我们去上次我走丢的那个地方。”
活是熟悉的,可这样的现实还是她所陌生的。这个宫外,她知道的,能去的,只有她想不到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虽然觉得自己应该对这样的生活是熟悉的,因为她已经在心中幻想过千万遍这样的平凡人的生活。可现实依旧是让她感到陌生的,似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似乎每一个人都有来处。看着他们笃定的眼神,临倚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的游魂一般迷茫。这个宫外,她知道的,能去的,只有那个地方。心中有隐隐的期待,那个人,也许还在。
穿过半个东市,他们来到了那一天临倚丢失的那个街角。临倚站在街角,眼中却有一丝失望。那个写着铁口神算的布旌没有出现,青布长衫的萧索背影也没有没有出现。
她站在街角的阴影下默默看着街对面原本该是那个人的卦摊,如今却被一个卖糖人的小贩所占,心中喃喃自语:“难道,你只是在等我?那一次的相遇,你只为我而来?真的要等到三十年约期之时,我们才能见面吗?”
站在那里发了一阵呆,临倚知道,他不会再出现。她果断地转过身,对丽姝和肖雷说:“我们走吧。”
丽姝不解:“公主,我们现在去哪?”
临倚摇头,神情里带了一丝茫然:“我不知道!”
丽姝低下头想了想,道:“公主,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卖首饰的店,那里有好些奇怪新颖的首饰,甚至还有不少胡人风格的首饰呢,有南昭少数民族的,有穆可部落的,还有西都部族的呢。我们去看看吧。”
被丽姝眼中的热切感染,临倚一愣,点点头道:“好吧,反正也没地方去,我们就去看首饰。”说完,她朝着丽姝指引的方向走去。
肖雷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可是临倚公主已经按照丽姝的指点走了。肖雷只好跟上两人,他似有若无地抬头看了看街边阴影里,那里有隐隐约约的人影闪动,但是他却不能有任何动作。
丽姝带着临倚在一间不大的店面前停住,临倚抬头看到店的门楣上写着两个镏金大字“饰居”。字写得遒劲有力,临倚一看便知出自名家手笔,忍不住低下头轻笑。丽姝不明所以,临倚指了指那两个字道:“你看那两个字,写的好吗?”
丽姝抬头看,奇道:“写的好啊,写的不好,能挂出来当招牌吗。像这样有名一些的店都会请人写一个这样的招牌的啊,字都一样写的很好的。”
临倚淡笑道:“饰居,店的名字取的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卖饰品的。”
不等她说完,丽姝接口:“当然,你看嘛,都写的是饰居了。”
临倚笑着说:“可是,你不觉得这两个字太遒劲有力,太阳刚了吗?与这字意,还有这店里卖的东西都不相称了吗?”
临倚这么一说,丽姝也觉得有些怪异。临倚接着说:“其实,这两个字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手笔,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大书法家陈庭之的大作。能请到他写招牌,这店的主人来头一定不小。可是丽姝你知道吗,书法,其髓在意。它要与外界万物相形,相衬。这样的字,才是好字。可是,这两个字,虽然出自当代大家陈庭之之手,字也是好字,可是用在这里,却是失了颜色的。”
丽姝听她如此一说,嗔怪道:“公子,你又犯痴了。人家一块招牌,怎么也能招来你这么多的议论?别的呀,你什么都好,只是一碰到读书啦,写字啦,你呀,就比谁都痴。”
临倚笑笑,没有说话。他们一行正要进去,却看见店里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朝她们走来。临倚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裳,心里有些紧张。这是第一次被外人所注意到,自己这身男装打扮,能不能蒙过世人的眼睛。
那个人清瘦身材,穿着一般生意人常穿的衣服式样,并不显眼,但却自有一股沉稳贵气。他走到临倚面前,恭敬一鞠:“公子,我家主人有请三位,还请公子赏光,到寒舍一叙。”
临倚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后一直不做声的肖雷道:“不行!”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把临倚和丽姝都吓一跳。
掌柜的一愣,没想到临倚身后黑塔一样的人拒绝得这样干脆。他不由自主看向临倚。
丽姝回头将一肚子气全撒在肖雷身上:“原来你还会说话啊,我以为你是哑巴呢。不声不响的,弄出一句来,人都被你吓死。”
肖雷抿紧了唇不说话,他一早就知道,这个婢女对自己有敌意。可是他想不明白,自己也没得罪她,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地和她结下梁子了呢。以前的兄弟们常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来似乎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