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求去(一)
临倚一直低着头,那哈等了又等,就是不见她的回答,一颗热切的心终于冷了下去:“我知道了,你这样沉默,我已经知道答案。就算我这样喜欢你,却依旧无法留住你,对不对?”
临倚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眼睛通红,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留在这里!对不起!”
她如何才能对他启口,自己到现在还是东靖帝国四处捉拿的要犯,她要如何对他启口,她其实就是那个“名扬四海”为自己的夫君带来灭顶之灾的谨仁皇后!
那哈的眼睛也渐渐红了,他喃喃自语地说:“我以为我是这片天地之间的精灵,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被一个女子套住我的心灵,我的人生。可是如今,却是这样不堪的结局。我甚至连一声为什么都不能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临倚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只是看着窗外,就是不说话。
半晌,那哈突然站了起来,临倚吓了一跳,也跟着他站起来。那哈往门口走去,临倚只是静悄悄地很赞在原地看着他。就要跨出门去了,那哈忽然又转过身,仿佛下定了决心,道:“好,你要走,没关系,我不阻拦。大不了,我重新举行一次“聂达”,重新送一次绣球。只是,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临倚沉默依旧,半晌那哈忽然笑了,有些讽刺地笑了:“原来,我连知道你的名字都没有资格?”
临倚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不告诉你有我的苦衷,所以我沉默了,因为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一个名字,那也是假的,我不愿意欺骗你,所以,请不要再逼我。”
那哈点点头,仿佛无限安慰,道:“你不愿意欺骗我?好,好,我明白了,你对我终究还是不忍的,对不对?所以你不愿意欺骗我。只是,你记住,你身上牵了太多像我一样的人的愁绪,那些愁绪就像是无形的丝线一样一端系在你身上,而另一段,便在我这样的男子心里。而且我相信,这样的人在我之前有,在我之后,也不会就此消失。你是男人的一盏灯,而男人在你面前,便都是飞蛾。”
临倚的身子晃了晃,对他的话她承受不住。她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几个人的身影:阮既言,云海鹰,还有驭风皇帝。和她牵扯在一起,有什么好的?阮既言一直很孤独,云海鹰就算冒了那样大的险来救她,却依旧只能黯然地独自回海鹰岛。驭风……驭风皇帝,那个人,因为她,到最后却是连性命都丢掉了的。
那哈不再说什么,只道:“没关系,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我很清楚我喜欢你,可是我并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你。幸好,时间还不长,我可以潇洒地站在你面前说,没关系,你可以去追求你自己的生活。”
顿了一阵,他又说:“南昭不比中原,塔瓦那是南昭国北方少数几个相对汉化严重的部族,这里的人都会讲汉语。但是你若是再往南走的话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其他部落的人不像是塔瓦那这样,他们都有自己的语言,他们很多人都不懂汉语,所以,你们在他们的部落里会举步维艰。”说完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临倚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慌,仿佛一块千金巨石压在自己胸口一样,张开嘴,却无法呼吸。她踉跄几步,扶住床沿才没让自己跌倒。
潋滟和丽云在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两个人都识趣地悄悄回避了,因此那哈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临倚一人。她脸色苍白,因为觉得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扶着床沿坐下,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潋滟和丽云回来的时候,临倚正躺在床上昏睡,她的脸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在不停地抖动,显示了她睡得并不安稳,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潋滟吃了一惊,她不知道那哈到底对她说了什么,才使得她变成现在这样。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摇临倚:“小姐!小姐,你醒醒!”
临倚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蒙,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潋滟的时候复又闭上眼睛。
潋滟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她眼中看到了还没有褪去的痛苦,她坐在床沿,软语问道:“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哈不让我们走?”
临倚依旧闭着眼睛摇摇头,潋滟有些着急:“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公主你别吓唬我!”一着急,便喊漏了嘴。
临倚敏感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才道:“别瞎喊,我没事。只是……那哈的话触动了我心里的一些往事。不要担心,那哈比我想象中的要豁达,他并没有为难我。他已经答应放我们走。”
潋滟看着临倚通红的眼睛欲言又止,半晌,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知道对于现在的临倚来说,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是错,她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第二日,临倚便带着潋滟和丽云去向那哈辞行。就算已经出了熙牧野的掌控圈,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熙牧野那样飘忽的人,她从来就不知道他下一步会走出什么样的棋。在她心里,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做任何事从来不顾后果的疯子。所以她没有办法用正常思维来揣度他的内心。对他的不了解,加深了对他的恐惧。
那哈果然信守承诺,爽快地放她们离开,并且还送了她们肉干,食物,水囊等等。最后一招手牵来了两匹马道:“在南昭这样多山区的地方,你们没有办法坐车。虽然你现在的状况骑马没有坐车舒服,但是总比你们走路要好。这两匹是这里性情最温和的马,你们就骑着它们上路吧。”
临倚默默看着潋滟一样一样从那哈手里结果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跟那哈说什么。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那样的话,到现在,他略带着口音的汉语依旧在她耳边回响,说出的却都是她无法承受的话。
想潋滟交代完东西,那哈就转头看着一直沉默的临倚,道:“我伤害到你了吗?”
临倚摇头,他便说:“那就好,你不用对我心存愧疚,我们少数民族可没有你们汉人那样多的心思,用你们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心似筛子,很多很多的心眼。对于我们来说,爱就是爱了,恨就是恨了,没有那样多的纠结。我觉得这样简单很好,喜欢你的时候,我很勇敢地努力过了,现在再面对你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了。我既然站在你面前,也就是我原谅了你。”
临倚苦笑,若世事真像他说的这样轻松就好了。她抬起头看着那哈,道:“其实,你汉语虽然说的很好,但是你始终不是汉人,你也不会理解汉人心里的想法。对于汉人来说,牵绊太多,就必须要思考很多。我羡慕你这样简单的生活,但是我始终做不到这样的潇洒。”
那哈点点头,道:“那你就这样为难你自己!”
临倚一震,脸色变了变,抬起头看那哈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神色如常。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如此敏感,不要如此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