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是个实心眼的人。
他将姑娘拒绝的理由牢记在心上,并且认真遵守。
思念泛滥的时候,就跑到商伯年的办公室,拿望远镜瞭望解相思。
商伯年怂恿大师放下望远镜,直接跑到元厉办公室去告白。大师无论如何心动,都没有行动。并非是在乎面子、没有胆量,而是,太为元厉着想!
如今,元厉竟然出现在眼前!
大师魔怔一样看着元厉。
元厉拿在手上的蛋糕竟然生出咬不下去的感觉。
“干吗?吃你家蛋糕不乐意啊?”
“是啊,不能吃白食。你拿什么赔?”大师接。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且十足宠溺。周围的人无不生出时空错位的巨大落差感,他们认识的大师,可不会用这种声音讲话!
元厉噗地笑出声:“呸。敢跟老娘提‘赔’字,我赔,你敢要哇?”
大师眼睛里冒出甜蜜的光来,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元厉眼睛只转了半圈,就喊了起来:“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说的不是用我赔,我说的是我赔,呀呸!不是,是,唉!”
周围的人按耐住激动的心,一眼一眼地瞟,瞟完元厉瞟大师。不知谁开了个头,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上,惯常吃下午茶时间,六所回荡着“在一起!在一起!”
元厉停止分辩,心一拍快似一拍地跳起来。
大师伸出手,小心谨慎地像要碰触珍宝,缓缓伸向元厉,落在了元厉的头发上。分明是精干短发,大师这样脉脉含情地抚啊抚,格外感人啊。
有敏感的女生立刻海量联想,把自己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亲一个!亲一个!”
围观群众开始升级口号。
大师不负众望,两手抓住元厉的头,毫不迟疑地将吻落下去。
“啵。”
吻落在元厉的头发上。
“唉!”
众人叹气:“不满意!重来!”
大师护起元厉,挺身站在元厉跟前,对起哄的众人道:“想看?”
众人热烈地回:“想!”
大师大声地接:“想得美!”
众人哗地笑起来。成辛站在人群里,笑得格外开心!真为大师高兴!
一刻钟的下午茶很快散场了,元厉这才回过味来。她暗自懊悔,跺脚,恨自己当时太震惊、太软弱、太贪恋、太陶醉……唉,老鹿蹒跚,悔之晚矣。
这天下午余下来的时间,大家照常在电脑前忙碌,大师则堂而皇之在上班时间谈起恋爱,他有太多话想倾诉。
江森有心“打扰”一下,开个内部碰头会,被商伯年婉转劝说,更改为明天上午。
“所以,你就是那个成辛?”临下班,被大师缠着讲情话讲了小半下午的元厉跑到成辛桌前,蹲下来昂着头问成辛。五官不再稚嫩,神情倒有几分小姑娘的影子。
成辛露出哭一样的笑。大师跟这位姐姐说了什么?!
“晚上可以请你吃个饭吗?”元厉歪了歪头,可爱的影子又浓了些。
成辛瞥一眼大师的座位。大师正在全神贯注画图,看上去正在补半下午拉下的功课。
“就我和你!”元厉继续。
再不答应,就太失礼了。成辛只好点头。
通知小白晚上不坐他的车了,因为有同事要聚餐。
成辛做好心理准备,拟向元厉解释“和大师之间假约会”事件。不过,元厉压根没有说半句跟大师有关的话题,真的只是单纯吃个饭。
元厉小话题挺多,又没有一点“设计总监”的架子。虽然年长成辛好几岁,但是心态年轻,流行语用得比成辛还熟,交谈起来完全无代沟。
饭毕,临出门,利用俩人凑近鱼贯过饭店门的机会,元厉才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谢谢你让亚军意识到他家人的不妥。”
刘亚军。大师的本名。在“大师”之外,他还有个谐音听上去不太雅的昵称。
成辛才真正放下心来。
就说嘛,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凡事都有原因。
“无心插柳,不足挂齿。”成辛客气。
“喂,那人是等你的吧?”出了门,元厉干练地在半空画了半个圆,胳膊笔直,手指指向饭店对面的小白。
小白远远看到她们,朝成辛招了招手。
“快去吧。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不然一起请你们吃饭了。”元厉笑嘻嘻地推成辛。
成辛没有出口解释。主要是因为跟元厉不熟。
过马路的时候,成辛觉得自己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寸,一寸一寸沉下去,坠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隔着马路看到小白瑟瑟发抖等在外面的那一瞬间,被元厉误会推她快走的那一瞬,她明白过来——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一直在自我逃避。
“你为什么等在那么冷的室外?”成辛稳声问小白。
小白毫无预感,喜滋滋道:“你是觉得我应该到室内等?大堂嘈杂,我怕人多错过你。”
成辛说不出话来,径直快步朝前走去,仿佛快步走能发泄掉心中的烦躁情绪。
小白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成辛!”他从后面追上来。
成辛猛然停步,目光堪称犀利:“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我跟你正常交往的前提是什么吗?”
小白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住:“知道,知道。”
“可你,你看看你,你分明——”成辛说不下去。种情已深?难道她脱得了干系?
“你不要急,也不要气。你听我解释,我,我——”小白也有些说不下去。
空气清冷,说话间能看到轻微的哈气,空气变得迷离起来,半空开始有杂物飘落。飘到眼前,才发现是细细碎碎的薄雪。
今年上海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一些。
成辛不忍看这样的小白,便别过脸。泠冽的空气呼吸进鼻腔,鼻腔酸冷发涩:“小白,以后我不再搭你的顺风车。”
“不!成辛!那不是爱!”小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面色十分痛苦。既然说开了头,后面也跟着流畅起来,只是声音里仍旧盛满痛苦,“你误会了!那不是男女间的爱!那是怜惜,同病相怜的怜惜!”
成辛错愕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