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王是杏帘在望的常客,江遥隔着竹帘弹奏,两人是闻其声未见其人,两人没碰上过。
太子薨了,是一件举国悲痛的事情。颍王携王美人光顾杏帘在望,喝酒买醉纾解悲痛之情。
颍王挺欣赏酒楼小老板高秀英,一个女孩家容貌清丽,年纪轻轻却支撑起这么大家业。
言谈举止是见过大世面的气度。行事风格比男孩子还爽利。所以颍王照顾高老板生意,经常光顾。
颍王着一袭绣有金线黑衣,五官硬朗刚毅。
王美人则是一身素白,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用一根翠色玉钗固定。淡妆素裹,女要俏,就穿孝。
男士深沉内敛,女子娇俏妩媚。十分打眼,两人并肩进来,坐上的客人纷纷瞩目。
有识得颍王的,起身向王爷施礼。颍王拱手还礼,示意众人随意。
“王爷,夫人,楼上请。”
秀英微笑,躬身亲自送两位贵人上到三楼蓬莱厅。
江遥在露台上隔着竹帘抚笛吹奏。笛声悠悠扬扬回荡。却是一曲《惊鸿舞》。
一曲《惊鸿舞》吸引颖王注意,颍王驻足,隔帘倾听悦耳的笛声。
笛声悠扬,他的思绪飞到三年前,亭台水榭中翩若惊鸿的舞姿,还有吹笛少年。
可惜造化弄人天妒红颜,那位妙龄女子已经香消玉殒。
以往他对琴师演奏水平颇为欣赏,今天这首曲子勾起颖王曾经的记忆。
“高仓,把琴师带来看赏。”颍王和美人进到蓬莱厅。
高仓跑去露台,一支曲子终了,他上前施礼:“王爷有请公子进厅一叙。”
高仓截住欲要离开的江遥。
“多谢王爷盛情。”江遥跟随高仓来到蓬莱厅。
江遥自认江湖中人,不愿逢迎达官权贵。但出山时师父有命,他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发展势力。
江遥一袭白色流云图案袍衫,手握紫玉笛站在颖王面前。
“草民见过王爷,多谢王爷相邀。”
“好一个神仙似的人物,”颖王赞道,“上酒,公子请落座。”
“谢王爷。”
颖王请他落座,江遥不客气随意坐了。
“本王看公子眼熟,既然有缘公子不要拘束。”
颍王端详江遥,觉得在哪里见过。
“在下曾在李府遥遥见过王爷。”江遥笑说。
“那年承蒙王爷邀请前去狩猎,只是家母病重,未能成行。”
颖王恍然,难怪似曾相识。水榭凉亭中少年吹笛,少女翩然起舞。
时至今日,少年风采更胜从前。水榭亭中荷花依旧笑春风,黄土陇中卿何薄命?
颍王神色凄然,感慨道:“一别经年,世事难料,今日本王得与故人相遇,幸哉,幸哉。”
“在下江遥,有幸和王爷再次相逢。”江遥执壶斟酒。
颖王端起鹦鹉杯连干三个,江遥亦陪了三个。
“痛快。”颖王频频举杯,“今日得遇旧日相识,本王和你痛饮三百杯。”
秀英亲自送了抱芋羹过来,抱芋羹是在锅中放水煮小芋头,水烧开,放入活的青蛙。
青蛙无处可逃,情急之下抱住芋头,待青蛙煮熟,会瞪目结舌。可以说是一款重口味的佳肴。
“贵客光临,小店奉送抱芋羹聊表敬意。”
秀英放下菜肴,给三人各自斟上美酒,站着饮一杯茶,又去忙活。
“这个小女子却是巾帼英雄。”颍王赞赏说。
“谁说女子不如男。”美人做慷慨激昂状。
“也有钟灵毓秀者,红颜薄命。”
颖王见到江遥,想起宝钏,那日惊鸿一瞥历久弥新。
美人不知道颍王睹人思人的心情,颍王一副旧友重逢的抒发感慨,她也不时溜缝捧场。
颖王谈兴颇丰,追根溯源地探寻江遥访仙求道的生活经历。
“公子师门何处?去过哪里?世上的仙丹你可尝过?师尊大人是炼丹高手吗?···”好奇宝宝一般。
江遥心里暗笑,太子年幼早夭,莫非颍王兔死狐悲,受到打击?对仙丹如此执着。
“师父是游方道士,居无定所。哪里有心思炼制仙丹,我从师多年,没见过师父炼丹。”
江遥转移话题,想尽快结束饭局,他急着回去。
“在下和王爷玩投壶游戏可好?”江遥凤目流转。
美人心里赞叹,好一个风流颠倒众生的人物。
“好啊。”颍王是游戏高手,爽快答应。把仙丹暂且抛到脑后。
颍王很配合。投壶愿赌服输,仙人背剑投法,江遥如长了后眼一般,瓷质圆筒形贯有双耳投壶,矢矢命中。
颖王尽管输多赢少,能和高手对决玩的尽兴。
“公子屈身于此,岂不是大材小用。”
颖王见他风姿出尘洒脱不羁,琴技高超,游戏也是高手。
言谈举止透出仙风道骨,绝非等闲之辈。却委身在酒楼做琴师。有心招他于麾下。
江遥笑言:“在下乡野村夫,一箪瓢一壶酒足以。”
“公子是真名士自风流。”
颍王有同感,他骨子里也是不为世俗所累,不拘泥陈规陋习的人。两人性格俱是洒脱不拘小节的。
“江遥江湖中人,王爷有事只管言语一声,江某定当竭尽所能为王爷效力。”
两人相约再次相聚,各自回去。
江遥一路跃马扬鞭,回来已是申时,今天回来得晚。
及到门前骅骝利落止步,江遥跃下马,习惯性弯起嘴角。
没听到熟悉的木剑砍树声音,进了门也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骅骝溜溜达达自己找安身之处。
“叶儿,叶儿,”
柳叶正在厨房忙活,她没出声。师父这阵子经常偷袭她,闹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出手一点不留情。
江遥一路喊着走过来,叶儿正在做叫麦的糕饼,他很喜欢吃的。面粉、羊肉、葱白、豉汁、盐做成的油煎饼。
江遥洗了手,过来准备帮忙。柳叶条件反射般地反手为刀,照着他胳臂劈过去。
江遥侧身躲过,正中柳叶下怀,柳叶右手张开一把面粉纷纷洒洒,扬了江遥一脸。
江遥脸上一层面粉,像登台唱戏画的白脸。
“师父也有中招的时候。”柳叶拍手笑。
江遥往两只手上吹口气,顶着一张白脸,两手去柳叶腋窝下挠痒。
柳叶最禁不得痒痒,干脆自己抓起一把面粉,也涂上白脸。
“师父,我已经自罚了。”
江遥喜欢看到柳叶发自心底的笑。
他知道薛尚的背叛在柳叶心里就是根刺,什么时候这根刺拔出来了,她才会真正放下。
江遥收手,打来清水,投洗巾帕,给两人头脸擦干净。
江遥并没有告诉柳叶,他和颍王相遇的事。柳叶离开家,前因后果都不重要,他只希望,那段过往早一天从柳叶心里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