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网开一面,竹林馆老鸨惜惜杖责二十,处以罚金黄金千两。竹林馆好自为之,若是以后再敢触犯刑法,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竹林馆事件,板子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为了以儆效尤,惜惜在竹林馆院落领受二十大板责罚。
这边金吾卫士兵举起宽厚的板子,那边围在四周的姑娘们已经有人嘤嘤啜泣。
江遥、江心、温庭筠守在旁边。板子每次落下去,都像是打在他们心上。
江遥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抠进肉里。江心垂眸不忍直视。温庭筠两眼望天,眼里有泪花滚动。
惜惜也是身娇肉贵,几板子下去,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滑落。十来下之后,惜惜已经皮开肉绽,痛得晕过去。
惜惜被抬回房间,已经是双眼紧闭,面色惨白。郑氏由燕儿搀扶看望女儿。
郑氏抱住女儿,嚎啕大哭,惜惜趴伏在床上,愣是被母亲震天价哭声给唤醒了。
郑氏横在床前,江遥轻声说“伯母,在下为惜惜诊治伤口。”
郑氏光顾着痛哭,江遥的话没听到耳朵里。江遥在一旁小心地褪下惜惜外衫。
郑氏呼啦一下站起身,抬手去推开江遥。“燕儿,你是木头吗?快去找郎中。”
惜惜的内衣沾在伤口上,江遥手指一动,惜惜痛呼出声。江遥俊脸紧绷;“伯母,我就是郎中。”
惜惜忍痛,细如蚊蝇地呼唤“母亲。”郑氏跪在女儿床前,用帕子给她擦拭汗水,“女儿,娘在这里,不怕。娘陪着你。”
惜惜臀部、大腿部分皮肤肿起老高,血肉模糊。江遥探手查看,还好没伤及筋骨。
蝶儿端来银盆,里面是烧过的高度酒。江遥用干净纱布蘸取热酒,清理伤口。
郑氏不敢看,又忍不住偷眼去瞄。江遥手法利落轻柔。消毒后,等待酒水晾干。在伤处涂上冰麝散。
江遥衣不解带守护在惜惜床边。惜惜脸朝下趴了一宿,伤口疼,时不时从梦中惊醒。梦里都是挨板子场景。
每次睁开眼睛,都对上江遥关切眼神。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布满血丝,他连着几天没睡安稳觉。
伤口处一跳一跳地疼。惜惜拧着眉头,挤出笑容“弟弟,姐姐是死过一次的人,命硬得很。这几板子能奈我何?”
江遥身子前倾,露出温柔笑意;“姐姐,你的笑容啊,”他停顿住,笑吟吟注视她。
惜惜更努力绽放笑意。江遥笑意加深;“比哭还难看。”
“臭小子,敢黑你姐?”惜惜握起粉拳,身子稍微用力,“哎呦。”她叫道。
江遥握住惜惜的手,歉疚道“姐姐,对不起。”
他是竹林馆金主,却要惜惜代替他受过。江遥于心不忍。
惜惜侧过脸,面向江遥“你有什么错?错在人性本恶。不曾想我倾注心血最多的人,给竹林里挖个大坑。”
江遥将炭盆上温热的人参汤端过来,“姐姐,你等着看吧。”
到底谁会掉在坑里,谁会被大坑埋葬,拭目以待。江遥眼里划过一丝狠厉。
一宿惜惜一会醒一会梦地,江遥中间喂食她几次燕窝、人参汤。江遥是一宿没合眼。
连着熬几宿,再仙气飘飘的人,也沾染烟火气。江遥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满眼血丝接待江心、温庭筠。
惜惜裹在被子里,只露出脸来。冰麝散药效很好,比昨日疼得轻些。
温庭筠抱着臂膀,站在床前,一双眼睛澄澈纯净,“八面玲珑的老鸨,这会子倒成了病猫。”
惜惜看涂着蔻丹的指甲,“别看是病猫,也有利爪呢。”
她看向江心问道“你对红红说了没,让她替我张罗些时日。”
温庭筠摇头,“别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是要钱不要命。就不怕下一次再寻什么由头,杖责五十。直接毙命。”
“朗朗乾坤,我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不过是着了小人的道。”惜惜眼波流转,嗔视温庭筠。
温庭筠哈哈大笑“惜惜,我可当你是在暗送秋波。”
惜惜能斗嘴说笑,众人这才放心。
红红代替惜惜协助江心打理竹林馆。花费几年心血培养的后备人才,一下子失去三分有二。
竹林馆在新鲜血液上,造血有些不足。姑娘们目前有些青黄不接。经此一事,竹林馆业绩下滑。
夜闯仇府之后,萤火阁声名鹊起。江遥将春风派往成德藩镇,夏月派往西南藩镇,冬霜留守京城。萤火阁大本营由冬霜负责。
朝廷追绞忘川堂以来,忘川堂化整为零,转入地下。再也没接单做过生意。
萤火阁抓住机遇,扩展势力。冬霜三人在三个区域招兵买马。所用的经费都是来源竹林馆。萤火阁的大本营设置在终南山。
和平坊不大的一座院落,枣树开满毫不起眼的小花。一位清秀挺拔的少年,在树下练剑。剑锋指处,枣花簌簌落下。
一位老者侧卧在凉席上,手执酒葫芦,浅斟慢饮。他嘴里念念有词“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酒葫芦随手抛掷出去,正正地奔向少年的剑尖。
舞得兴起的少年,听声辨位,剑尖掠过,葫塞挑起,酒水将要倾斜瞬间,少年敏捷地伸手接住。
少年收剑,到厨房炉火中掏出黄泥包裹的雉鸡。少年端着焦香四溢的雉鸡来到老者身边。
老者坐起身,笑眯眯地拿起鸡大腿,“霜儿,好吃,手艺越发精进。”
少年正是冬霜,“得了爷爷的真传,能不精进吗?”
你道老者是谁?正是安王曾经差遣苏玄明去请的世外高人,那位踏雪无痕,和聂勃一块击杀右神策军,杀死鱼弘志的那位老者。
武宗即位后,李德裕辅佐武宗,君臣一心。李相亦是铁腕人物,南衙重见天日。宦官势力得到遏制。鱼弘志之死,没人再去追究凶手。
等待风声过后,老人又重出江湖。再者说,除了安王有心之人,在市井间寻觅到高人。
一般人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每日在墙根下晒太阳,捉虱子的腌臜老者会是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