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终南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光王一路向上,眼见得云雾缭绕在山腰。走近前来,云雾四散无踪,及回身看去,云雾又在身后聚拢。
宗密大师在主峰修行。那座主山峰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山崖间哪里有路!光王手脚并用,身上是深深浅浅划痕。
虎啸猿啼鸟鸣啾啾,光王渴饮山泉水,饿了采摘山间果子吃。经霜的果实挂在枝头,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这些野果叫不上名字,也不知有没有毒,采摘下来送进嘴里。酸甜爽口倒是美味。
公元841年除夕夜,赶在天黑之前,锡草堂迎来一位信众。只是这位信众看起来十分狼狈,披头散发,一张脸挡在乱发里。
他真是爬上来的,一身衣服看不出颜色,鞋子勉强称之为鞋子,两根带子拴住鞋底,走起路来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宗密大师长安城家喻户晓,锡草堂光王是第一次光临。他爬上来用一天时间,大师及其弟子生活所需如何维持?
山顶开阔的空地茅舍俨然,竹林掩映茅舍,开垦的耕地纵横其中,春天播种粮食、蔬菜。
宗密大师修行之地,和传统宗庙之地不尽相同,更像是山中隐士。茅屋竹舍躬耕自足。
两位方外之人迎上前来,合掌说“施主远道而来,请进。”
悠悠钟声敲响,在山谷间回荡,梵音悠扬,香烛袅袅。木见本色,佛堂上佛祖一尊塑像,燃着三簇香烛。
宗密和众弟子冥想打坐。光王在门口的蒲团上跪下,宗密对他合掌致意。
光王叩拜说“信众李忱拜见佛祖。”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带施主沐浴更衣。”光王随两个沙弥来到东边一间茅舍,沙弥给他布置好洗澡水,换洗衣物,他两走开。
光王洗浴一新,小沙弥贴心地留下一盒治疗伤口的药膏。光王脚丫红肿溃烂。他涂抹药膏,穿上衣服鞋子,整个人轻快不少。佛家之地,可以放松身心。
光王把换洗衣服洗干净,浴桶洗刷干净。来到佛堂,在门口恭敬侍立。
“施主,请跟老衲到房里来。”
佛堂后面的一间僧舍,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蒲团散放在地上。房间干净整洁,简陋中透出安然的气息。
桌上一盆豆腐汤、一盆米饭。“施主,请用餐。”
光王谢过,在蒲团上坐下,盛饭和汤水,他吃得安静,没有碗筷碰撞咀嚼声音。
宗密在一旁蹦蹦地敲木鱼。光王吃下三碗冒尖米饭,要不是怕胃受不了,他还想再吃一碗饭。
宗密脸上是悲悯之色。此人虽然是穷困潦倒打扮,但是举手投足间的规矩和教养,却是受过严格教导,教养对于他是一种习惯。
光王静悄悄地收拾碗筷,回转来,安静地在蒲团上跪下。“师父,请收留弟子,弟子愿皈依佛门。”
王府里的光王,一双眼睛总是半睁不睁,此刻在宗密面前的光王,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宗密暗暗吃惊,面前之人神聪目秀,面相异于常人。“施主尘缘未了,佛门不是施主归宿之地。”
光王踏进佛门,将面具丢在山下,此时的光王和彼时的光王判若两人。
光王再叩首“还望师父收留弟子。”
除夕之夜投身佛门,面相贵不可言,宗密答应光王请求,把他过往连同三千烦恼丝一同剃度。赐法号妙空。
长安城失去一位光王,佛门圣地多一位妙空和尚。
妙空在终南山将养十余天,这里不是他久留之地,离京城太近。
宗密大师出面给光王办理度牒,光王脚伤痊愈。辞别大师,一只木钵,两件福田衣,妙空下山,外出云游。
仇府是高墙深院,仇士良随行侍卫五六十人,加上家中护院警戒侍卫不下百人。仇士良身边十二时辰不离左右贴身侍卫十人,均是一等一高手。
最近为仇府送薪柴,是一位小哥,总角垂发,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厨房在后宅,后宅也有侍卫巡逻。小哥刚结算薪柴,一文钱一文钱数,往荷包里装钱。
侍卫走过来,啪一巴掌拍打在他后脖颈上,小哥吓得荷包里的钱洒落一地。
“这是什么?”侍卫捡起滚到脚边的东西。
“哈哈,小小年纪还是赌徒。”荷包里装着樗蒲。
小哥神秘兮兮说“军爷,钱生钱,这是我混到赌圣的诀窍。”
“吹吧,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既然是赌圣,为啥还要负薪柴?”
“老子逼迫,我有啥招数。”
“开赌局呢?”又过来两个侍卫。
“我说我是赌圣,军爷说我吹牛,吹不吹牛,试试不就知道。”
“就这点钱,当赌资。不够塞牙缝,在加上这些。”侍卫掂量掂量荷包,轻飘飘的,扯住小哥裤子说。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道法无穷。门缝里看人。”小哥不服气地说。
“小样,和我们讲道,今天让你光腚出府门。”四个人奔竹林里去。
“注意脚下,跟紧点,我怎么迈步你就怎么迈步。否则,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一个侍卫提醒小哥。
小哥笑道“军爷,我算见识,府里竹林会吃人。”
“说你没见识,还赌圣,竹林有机关。”小哥伸舌头做鬼脸,“乖乖。”一步不敢行差踏错,跟在侍卫身后。
小哥说道“咱们长安城,我不说哪个府,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府。一朵花,一根草都能吃人。咱们府里别和他相比,就一个竹林不算什么?”
“我只告诉你竹林厉害,若是老太爷手指一动作,这座府院就是铜墙铁壁。”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跟着军爷躲避危险,还长学问。”小哥马屁拍得挺响。
四人走到一处太极图形区域,“这处安全,这是阵眼。”
几人不敢大声吆喝,小哥小胜三人,“明日我来,给几位军爷带酒喝。”
小哥跟他们出来,默默把步法记住。“军爷,明日我来可怎么进院子。万一走错路咋死的都不知道。”
“你今天怎么来的?”
“有人带我来。”
“那不就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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