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听了这话,以为是真的,便怒气冲冲的要讨个公道,有那些脾气暴的,已经拿起竹篮里的菜叶子作势要扔了。
“哦?你确定那天看到我带他走?没有说假话?”江心月抱着胳膊镇定自若,盯着这男人。
“小的亲眼所见,错不了。”那男人眼神有些躲闪。
“呵,真是笑死我了,扯谎也不先动动脑子。”江心月向来直爽,对这种污蔑别人的小人打心眼里厌恶:“那日我用斗篷蒙上了他的脸,你若在场,恐怕也认不出来他,为何又这样信誓旦旦?”
“因为…因为他的衣服,我见他穿的衣服十分眼熟,定是昨天的小男孩没错了。”那男子支支吾吾,说话有些发抖。
“衣服?我救他回来的时候他穿的破破烂烂,还是我们拿了新衣服给他换上。他今天穿的衣服和昨天并不相同,没想到这位兄台还是个高手,凭借不同的衣服也能认出人来。”
“我记错了!确实不是这件衣服,是另一件!是另一件没错!”此时人群里已经轰的一声吵吵嚷嚷起来,纷纷指责这个做假证的人。菜叶子小石子都砸在他身上,吓得他缩着头不敢言语,已是满头大汗。
此时那主审的大人拍了一下响木:“肃静!江女侠,你所说可是实情?”
江心月此时竟笑了:“不是实情,其实我们没给他换衣服,他今天穿的和昨天穿的是同一件,只是昨天发生的事,今天这位兄台就连传什么衣服都不知道了,可见所言不实啊。”
江心月言罢,台下百姓们又是一轮投掷,他们都是普通人,只是单纯的厌恶污蔑人的坏人。
此时穆如清走上前去,看着跪倒在地的男人,摸着下巴有些疑惑的问道:“兄台怕也不是农民吧?”
那男子惊恐的抬头:“我…我就是农民,你不要信口雌黄!”
“农民日日劳作,辛苦的很,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忙活,手里握着农具,很容易就生出满手的老茧。而你嘛…这双手似乎过于白嫩了,不像是常年做粗活的。”穆如清扯了扯他的衣袖:“这衣服虽然粗糙,却不太合身啊,袖子长这么多,怕是不是平常穿的吧?”
见此情形,堂上官员也开始流汗,上头交代的是找个人把一品香的罪证坐实了,可到现在这个地步,又有那么多百姓看着,再用此计怕是难以服众。
主审官开口道:“既如此,把这冒充农民的小人拖下去,打二十板子。虽说此证人做不得数,但你们一品香的嫌疑还是洗不脱。这个小男孩也指控你们,你们还有什么解释的吗?”
当下便有衙役上前拖了那已经软倒在地上的男子下去了,不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和男子的哀嚎。
“大人,当日我去他们村子是为了调查一个投毒案,有人在给我们送的菜里放了分量不轻的鼠药,还好我们事先发现没有用那些菜,等我们到村子里去调查,村子里的人就都已经死了。这件事,昨日我们老板已经向衙门投了信讲明此时,不知为何又说我们是凶手?”江心月开口道。
昨日江心月与穆如清闭门商议之后,便按穆如清的意思向衙门投了信,为的就是撇清干系,毕竟没有凶手会自己来投案,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难保你们如此就不是在贼喊抓贼啊。”那小男孩虎子竟然在此时悠悠开口了。
“大人,不知可有此案的仵作在场。”穆如清并没有理会男孩,而是转头问主审官。
“传仵作吧。”主审官此时仍然认定可以让一品香认罪伏诛,不相信他们能再掀起什么风浪,毕竟有小男孩的指证,他们不可能翻身。
主审官下了令,一个提着工具箱的中年男人便走了上来。他并不看别人,只自顾的站在那里,看样子有些孤僻:“在下仵作赵五。”
“赵师傅,烦请您讲讲案发现场和尸体的状况。”穆如清朝这人拱了拱手。
“死者都是贯穿心肺而死,刀刀致命,可见杀人者武功极高,死者大概是在昨日晨间死亡,其他就看不出什么了。”赵五说完,又站在一旁不再有动作。
“您说,死者身上是刀伤?”
“是的,在下做仵作二十年,从未出错,死者定是刀伤致死。”
“那么此案就可以了结了,我们一品香唯一武功高强的江女侠以剑术闻名,从未用刀,又怎能做到这么快杀掉一个村子的人?”穆如清笑了笑,抬眼看向主审官。
“这…”那主审官没想到会有这个纰漏,不知如何回应,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毒是一品香的人下的,杀人者是一品香的人雇的。”那男孩又悠悠开口。
“一品香怎么得罪你了?要你这样来污蔑我们?”阮眠眠气急,冲上来便要打他,被方大炮拦腰挡住,两手在空中扑腾,仍要往前冲。
“说话要有证据啊,你可有证据?”江心月开口道。
“证据便是她的手,”虎子看向阮眠眠,“此药不是普通毒药,双手沾上三天之内是洗不掉的,她的手包着,便是掩人耳目。”
阮眠眠大惊失色:“你胡说,我是碰了你们村子送来的菜才沾上药粉的,明明是你们下毒!”
“哼!既如此,来人啊,先把这女娃带下去拷打,问出同伙!”刚才见到穆如清的智谋,主审官已经不敢耽搁,便要趁此机会逐个击破。
“且慢,我倒要问问,这药粉是宫中的鼠药,外面并不流通,你既然是农家的孩子,又怎么会认识,还能说出这许多特性来?”花大爷见阮眠眠有难,也顾不得隐瞒了,直接质问道。
不等男孩回答,穆如清一把扯开了虎子手上的纱布,举起他的手,虎子剧烈的挣扎,然而穆如清毕竟比他高大的多,他的手还是暴露在众人眼前。他双手手心都有晶莹的黄色粉末,确是鼠药无疑了。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陷害一品香?还不说清楚吗?”穆如清此时有些威严,“若是受了旁人指使,说出来,主审官大人或许能饶过你。”
“呵,你们这些人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都把我当小孩子,我就让你们尝尝小孩子的厉害!”小男孩见状,知道自己败露,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疯狂起来。
“药是我下的,人都是我让人杀的,至于你们一品香,不过是个交易罢了。”那小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猜不到我的年龄吧,十岁那年,我生了重病,一剂药喝下去,便再也没有长高,如今三十多岁,你们还叫我孩子,所有人都叫我孩子!”
“可你也不该害死你朝夕相处的亲人和村民啊!”阮眠眠和方大炮都气愤至极。在他们看来,能够和亲人一起生活,他们可以用自己的一切去换,而眼前的人竟然将自己的亲人全部抹杀,还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阮眠眠眼里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在他眼中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他们?他们何时将我当作一个人来看待过?自从我生病以来,受了多少冷眼嘲笑?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连农活都做不了,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说到这里,他的头上青筋暴露,似乎是想起了屈辱而悲哀的从前。
“那么你背后有谁指使?一个农人又是怎么拿到宫中的鼠药?”穆如清追问道。
“一位大人找到我,只要我帮他在菜里下药,他便会帮我复仇。你们也不要指望我说出什么,你们这些人,凭什么就能好好的生活,凭什么就只有我要受一辈子屈辱!”他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突然抬起手放在面前,毫不犹豫的将手上的药粉舔入了口中。
众人大惊失色,可惜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能冲过去阻止他,这鼠药药性凶猛,人吃下去一点点便无力回天。
渐渐的,他的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眼神的光彩一点点消失。方大炮抬手捂住阮眠眠的眼睛,他不忍让阮眠眠看到人失去生命的画面,看着他倒下的身影,众人一时说不出话。
“大人,事情他已经说清,也可以结案了吧?”穆如清转过身。他虽然觉得这人身世可怜,但从不同情作恶多端企图伤害自己和家人的人。
“嗯…结案,一品香无罪。”主审官这才回过神,看了眼外面的百姓,心里思考着怎么和上面那位交代,转身拂袖而去。
案子已经了结,一品香众人也不愿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待,一同出了衙门。街上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见他们走出来,有认识的熟客纷纷和他们打招呼。穆如清一一回礼:“各位父老乡亲,这次小店不慎卷入这场案子,索性识破了奸人的诡计,也多亏了各位的支持,为了表达感谢,在下愿承诺各位,三日内来小店就餐,全部半价。”
听到这话,百姓们纷纷喝彩,场面又热闹起来。阮眠眠心里的担忧少了些,穆大哥这样做,虽然亏本不少,但至少挽回了这次差点被败掉的名声,也算是有得有失。她抬头看了看前面穆如清挺拔的身姿,又看了看身边牵着自己手的方大炮,觉得只要一品香一家人在一起,再多困难她也不会怕了。
回到一品香,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这一桩事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作,但还好把一品香的嫌疑洗清了。
阮眠眠手上的药粉也终于在第三天洗净,方大炮不放心,又检查了许多遍才让阮眠眠拆下布。
此事一过,阮眠眠的吃播工作又要提上日程了。这一天,一品香停了许久的吃播又开始了。阮眠眠在门口涮着招牌火锅,许多慕名而来的食客们不用招呼便自己进屋找地方坐下,熟识的人自然是拼桌,仿佛没受到上次案情的影响。
这也多亏了穆如清的筹算,在衙门里当着老百姓的面证明了一品香的清白,又亏本推出半价活动,倒是让一品香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反而是因祸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