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死人背回来了?
阿叔,她还没死,胸口还有气。
胡说,明明是村里人看着她咽气的,大夫都说她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我真的看见她动了,她没死……
无苏在半梦半醒间听到这段对话,某种不怎么好的直觉一直折腾着她头痛欲裂的脑袋,她不堪忍受地睁开了一条眼缝,正好对上了两张粗犷的男子面孔。
她皱着眉,预备出声问点话。
其中年纪较大的一人惊得跳了起来,口里喊着诈尸了,动作慌张地往外跑去。
剩下的一人面色也不怎么好,但到底是没那人那么失态,拘谨地问道:“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无苏坐直了半个身子,费力地扯出一抹轻笑:“不是你把我背回来的吗?你说我是死人还是活人呢?”
那人憨厚的脸皮红了红,支支吾吾道:“你是活人,为何游大夫说你是没了气的?”
无苏收回笑意,被头痛折磨得脸色惨白,有气无力道:“那你该去问那个游大夫,而不是在这里拿废话折腾我!”
那人的脸更加红了,面颊生火,彭然炸裂,厚厚的两瓣嘴巴蠕动了几下,小声分辨:“我……我没有……”
无苏叹了一口气,直觉自己是不是被痛傻了,竟跟个陌生人计较起来了,不说陌生人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但说人家没有在“尸变”的嫌疑下,都没有扔下自己拔腿就跑——这份可歌可泣的勇气都值得自己点上三十二个赞。
她放低了语气,用请求的口吻说道:“那能不能给我点水?”
无苏觉得自己的姿态够谦卑了,可惜这话语说出来的气势还是一副很浓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那人显然受了这抹气势的影响,战战兢兢地跑去倒水。
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只缺了口的杯子反复地用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擦了几次,倒了点清水,神情紧张地端到无苏的面前。
无苏眉头紧皱,看着那人的动作本来就莫名的不愉快,现在看到这看不清颜色的不知道什么水和一股子淡淡的腥味,表情更是不喜,本想出声拒绝,无奈喉咙确实干涸得厉害,呼吸间仿佛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憋着一口气,一脸嫌恶地拿过被子,整个视死如归地喝了几口,由于喝得太急呛到了喉咙,闷闷地咳嗽了好几声,一嘴巴都是那股淡淡的腥味,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更加古怪。
那人好心地劝道:“慢慢喝,这里还有……”
话没有说完,一大帮子气势汹汹的人闯了进来——
“那妖女又活了?”领头那人怒不可遏,俨然像是被杀了全家般,喷火的眼神里有着刻骨的仇恨。
“不可能,老夫亲自诊断的,她不可能活,必定是有人造谣生事,或者人有相似也未必!”被人夹持着进屋的老大夫义正言辞地分辨,下意识拼命抖动的身形有中风的嫌疑。
“哎,废话什么,看了那人不就知道了,喔——长得还真有九分半的相似!”那人轻佻地看着无苏,故意吹了声意义不明的口哨。
“就是她,就是她,她诈尸了啊!”最先的中年男子躲在人群里,害怕地看一眼无苏后,眼神瞬间又转成了惊恐。
中年男子的侄子试图解释分辨些什么,却被他死命地捂住嘴,面色差点被捂成了青紫色。
“对啊,对啊,看了就知道。”
“看什么啊,她跟妖女穿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不明摆着吗?”
……
围观群众热闹纷呈地议论着,纷纷拿着鄙夷的眼神不时地看上无苏一眼。
“不可能,老夫几十年的行医诊断,从未出错。你们这是被蒙蔽了!”老大夫在一旁痛心疾首,好几次激动太过,有点喘不过气来。
领头那人瞪着一对喷火的牛眼,笔直走到无苏面前,压着火气问道:“你是不是那妖女?”
无苏头痛又加上被无缘故地惊到,情绪自然极差,冷冷反问:“我不认识什么妖女不妖女!你是谁?”
那人自然不相信无苏的狡辩之言,认定她在伪装,所说的都是胡说八道,不足为信:“妖女就是妖女,永远敢做都不敢认!赵五,李四,捆了带走!”
无苏眯了眯眼,平静的眼神中泛过一丝危险的意味,手动了动,下意识又停手了,脑海中突兀地印出一句话——在凡界必须遵守凡界的规矩,破坏规矩的人,六界不容!
她任由这些粗糙汉子用麻绳捆了手,活像拖着死物一样,踉踉跄跄地拖着自己出了屋子。
无苏不知道这是哪里,视线所到处的环境极其陌生,身旁的这些人也是完全没见过的不熟悉。
更甚者,她对自己这个身子的了解也是稀少得可怜,初醒的时候,脑海中除了无苏的两字印记,其余的都是一片空白,这就造成了言行虽然由于本能的影响仿佛行动自如,但由于空白的记忆和诡异的现场显得有些刻意的淡定。
这种刻意落在其他人眼里,自然就变成心虚、藏头露尾。
尤其在领头几人把无苏一路拖到村子里的祭祀祠堂时,面对着门口新设的牌位,无苏的面上非但没有歉疚、感伤的意思,反而显露出一种不屑为之的冷淡,众人的议论声便愈发得明显,神情间的鄙夷更加明显。
领头那人一把抓住无苏的头发,狠狠地拽拖着无苏走到了新设的牌位前。
无苏低着头,唇抿得很紧,心脏突突,身体有些承受不住过旺怒气的摇晃,忍、忍、忍三字钉在了内心的柔软上,几乎钉得血肉模糊。
突然,无苏的膝盖处被狠狠踹了一脚,无苏猝不及防下跪倒在牌位的蒲团前,她用力地抓着蒲团里延伸出的草叶,任由草叶的毛刺刺入掌心的皮肤。
很好,今日这一遭怎么也得讨回点成本——无苏扬起嘴角,冷冷一笑,扬起头对上牌位。
头顶有恶狠狠的声音砸来:“妖女,你害死了我的弟弟,必须偿命。既然你服药没死,就在我弟弟的牌位前自裁谢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