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窗户紧闭,门虽然敞开,光线却像是有意识地避开这里,内里的视线有些昏暗,案台上点着两只红烛,左右摇晃的烛影落在摆放中间的牌位上,无苏的头仍在隐隐作痛,她苍白着脸色,冷冷地看着“严氏守兼”几个字,暗嗤了一声后,低低道:“自裁?不如你先给我做个演示?”
那人拽着无苏的头发狠狠地拉向后头,瞪着一对凶残至极的牛眼直视:“你敢不做?”
无苏被头痛折磨得反应慢了一拍,不防然这么一下,头皮顿时发紧发麻——
总觉得头发有被扯秃的嫌疑,她抬起手,状似不经意地拂了一下头顶。
那人骨节暴突的手被一丝阴冷的感觉渗过,顿觉手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无苏随手拨了下散乱的发丝,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人不死心地又伸过一只贼手,指尖弹出一道黑气,化作了巨大的黑蛇幻影降落在那人的面前。
幻影一闪即逝,那人吓得跌倒在地,抖着身子拼命往后退:“别过来,别过来,怪物……”
众人错愕地看着这一幕,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几个胆小的已经脚底抹油开溜了。
正在众人情绪不安的时候,牌位后突然传来闷闷的咳嗽声,人群顿时出现了骚动,前头几个胆大的也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无苏理完头发,起身往声音的出处看去。
案台后挂着一张轻飘飘的帘子,帘子的一角卷起,露出漆黑棺木的一头,棺木的盖子往边上慢慢移动,一只干枯的爪子出现在了棺木的边缘。
爪子来回移动一阵后,半截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头发自头顶散落,披散着完全盖住了坐起的半截身子,咔咔两声后又是闷闷的两声咳嗽声,披头散发的头颅转向了门帘的这边。
盖住脸的头发随着抬头的动作向两边分开,露出一张青灰色的面皮,面皮上镶着两颗暴突的眼球,眼球的表面,如蜘蛛结网般的血红线条,紧紧地缠绕在眼球上。
“他”直直地看着无苏,忽然歪嘴一笑,拖在外边长的舌头晃了晃,明显地充满了恶意。
无苏平静地上下打量一阵后,“友好”地回报了笑容。
“他”的神情顿时变得疑惑起来。
紧接着,“他”用了点力气推开棺盖后,手脚僵硬地从棺木中爬出,撩起帘子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围观的人群先是一静,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死寂气氛过后——
妈呀,诈尸了!
快跑,尸变了啊!
别,别丢下我,相公,啊——
……各种惊恐的尖叫声后,祠堂内外济济一堂的景象瞬间变成了凋零落败的凄凉,空地上散乱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俨然像是山贼进村被打劫过的场景。
祠堂外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偶尔听到的声音都变得空旷了许多。
无苏面若无感地看着这只毫无美感的“生物”慢慢向自己靠近。
直到棺木的气息、死人的体味冲到了鼻子底下时,她看着“他”脖子上紫黑色的一圈,出声问道:“你是吊死的?”
“他”停住脚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的视线转到了舌头拉长,口水滴答的歪嘴巴上,目光中闪过一丝嫌恶:“你一直拖着舌头不难受?”
“他”垂下眼球,看了一下舌头后,舌头动了动,伴着滴答的口水慢慢往回缩,舌头完全缩进后,嘴一抿,顿时嘴唇的弧度被矫正了般,看着也没有歪得特别厉害。
“他”抬眼,忽闪了一下眼睛,眼球上挂着两个不明显的问号,似乎在征询无苏的意见。
无苏仍是十分嫌恶的表情:“你不觉得你的眼球跟个青蛙眼一样吗?”
“他”歪了下头,似乎不理解,看着无苏的目光好一阵,突然伸出手,啪嗒一下把突出的眼球拍进了眼眶,不过由于拍的手劲偏大,眼珠子被拍进了眼肉里,看着活像是没镶好的人偶眼珠,总觉下一刻就不知道掉到头部的哪个位置去了。
幸好,眼球移动一圈后,回到了真正该呆的位置,看着总觉不那么触目惊心了。
“他”除了面皮的颜色不太对劲后,其余看起来跟正常的活人区别已经不是很大,尤其是这副调整过的五官细细看去倒还有几分清秀的意思,不过前提是排除“他”这副呆板的表情和肢体僵硬的摆动。
咔咔两道怪声,他的动作慢慢接近了正常人。
他咳嗽两声清了下喉咙后,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不怕鬼了?”
“你又不是鬼!”无苏不屑道。
就知道你刚才是想吓我,莫非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害死你的?
咦,我为什么会说这具身体?莫非这不是我的身体?莫非我不是人……
“……你不是她!”他深深地看一眼无苏后,语气十分肯定,脸上的神情浮起了一丝黯然。
无苏好奇:“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妻子,曾经是……”他忧伤地说完这句话后,目光有一层湿意,衬着密布的血丝,仿佛是血泪渗出。
“哦——”无苏表示对情杀,仇杀什么的没兴趣,不过倒是可以跟他打听一下这具身子,这处地方还有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盘算了一下内心的小算盘,正要开口——
他茫然地加了一句:“她不喜欢我,所以杀了我。现在,她死了,我还活着,我该怎么办?”
无苏扯了一下嘴角,凉拌,皱着眉头打算离开,她可不想听什么爱恨情仇的破事,这种事情一沾上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伸出手,抓住无苏的手腕不放,茫然无措地追问:“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告诉一下我,好不好?”
无苏冷了脸色,看一眼勒得手腕发胀的枯爪后,冷冷地落了一句:“跟我有关吗?放手!”
他神情一滞,仿佛是吃惊,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又抓紧了一点:“是不是你又想离开我?”
好吧,不疯魔不成活,虽然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无苏无情地撇来那只爪子后:“有病赶紧治,没病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她提步离开,走了没几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道小心翼翼的身影。
缠上自己了?无苏冷笑转身:“你想干嘛?”非必要,她不想采取太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因为太浪费精力。
他摸着自己的爪子,委屈地看一眼无苏后:“你不是带我治病吗?”
……无苏表示,她很想直接干掉这只装疯卖傻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