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厘子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这几日的言谈举止都有些怪异了,平日里活泼灵动得像翩翩彩蝶的她不爱笑了,总有一抹愁云挂在脸上,经久不消。
人们也注意到了,平日里做饭格外香甜的她做出的饭也不香甜了,而是略微带有苦涩。蓝忆细心地注意到原来是车厘子做饭时在偷偷的掉眼泪,苦涩的泪水掉进里米里,煮出的饭不免味道有些苦。
蓝忆想问车厘子她出了什么问题,但到底没开得了口。但是没过几天他和莫黛就分别知道了实情。
车母叫来了蓝忆,对他说:“蓝忆,我也不想瞒你,你也注意到了最近厘儿的异样了吧。”
“是的,伯母。”蓝忆思维有些涣散,他不知道车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车厘子她不是我和你车伯父亲生的,是玥儿二十年前在家门口捡来的弃婴。”说到这里,车母抬手抹了一把泪,“至于为什么告诉你,你心里应该也清楚,我们也是最近才发现玥儿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厘儿,至于厘儿她喜欢谁,会选择谁我们不得而知。”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蓝忆震惊之余仍心存怀疑。
“因为是谁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车厘子,我不想玥儿因为碍于哥哥的身份而勉强自己藏起感情,也不想因为你是外乡人的身份而对你有什么偏见而偏向玥儿。”
“所以伯母的意思是……”
车母咳嗽了几声:“让你和玥儿公平竞争。”
而莫黛之前也被车父叫走了,想必车伯父也是和莫黛说了这件事,看此刻的莫黛的神情,她的心绪似乎仅仅有一丝丝的波动,想来她这般聪慧的女子应该早就猜到了一二,有所心理准备。
“我实在是傻,虽然早料到师哥对车厘子有不一样的感情,但还是没有猜想到他们平日里如此亲密却没有血缘关系。”诚然,莫黛也算是失算了。那一日在门口把装着草药的瓦罐打碎,看到车玥池亲吻熟睡中的车厘子的就是莫黛,她从那一天起就隐隐察觉出这其中一定大有玄机,直到今日,谜底才被解开。
车玥池这些天来越来越放肆了,但因为他心智还不成熟的原因,大家都放纵着他,任凭他成天砸碗摔板凳的。因为车玥池老是嚷嚷着要娶车厘子,大家就让车厘子离车玥池远些,车厘子也有意躲开哥哥,车玥池近日就无端发起失心疯来。
正当车家一家人一筹莫展时,车父去了一趟蓝庄,他此次目的是负责去仁济堂给车玥池抓药,他已经信不过蓝忆了,非得要自己去抓药。
走着走着,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人说着什么,车父把脑袋挤进人群里一看,原来是一个江湖术士在给人算命。
可不,旁边一个妇女说昨日自己婆婆失心疯,吃了术士给的一包粉药,当即不疯不闹,恢复了心智。另一个青年说自己两岁的女儿突然得了荨麻疹,省城的大医院都治不好,结果泡了术士给的草药,竟没几日就好了。
还有车父左边右边的人都在争先恐后的求该术士算命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然后再花钱求灵丹妙药,车老爷子一开始也是不信,哪里有这么神?但听着听着,经不住周围人的鼓动,他也开始信了。
于是车父把自己儿子的病情经过来龙去脉都和该民江湖术士说了。术士说:“我能治好你儿子。”
车父大喜过望:“敢问大师姓甚名谁?”
“不算大师,叫我孙师傅吧。”孙师傅理了理头上破旧的帽子,与车父谈话的闲隙中摘下了帽子,拍了拍头上的灰,露出了灰白的头发,看来孙师傅已是花甲之年。
“可问最近家中人口可有什么变动?”孙师傅又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地问。
“人口变动?不知师傅说的是何许意思。”车父茫然无所知。
“就是有没有人进了你家门或者出走。”
“哦,有,几个月前我们家救了一个外乡人。”车父对孙师傅实话实说。
“那就对了,就是这个外乡人命硬,妨了你家公子的运术。”孙师傅说着拿根竹签挑了挑牙,“你得把他撵走,这样你儿子才有救。”
“我怎么说呢,自从他来了之后,我家一团糟。师傅,我听您的,回家就把他赶走。”此时此刻,车师傅对孙师傅是言听计从,“不过,那小子也可怜,失了忆,要是把他赶走了他又能去哪儿呢?”
“不要着急,待我去看看情况也不妨,不过得多交点钱,我化解了他们两个的运术纠葛自然就无碍了。”孙师傅说着将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看向车父,眼里发出贪婪的光来。
“这……”想着蓝忆也给自己下了跪,也看了自己不少的脸色,车父决定还是狠下心来为蓝忆掏了这一份钱。
接过钱的孙师傅笑了笑,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蘸着口水数了一数,满意地将钱塞进了腰包。
“带我去看看你那失了心智的儿子。”孙师傅这才切入主题,“各位,我要去跟这位老爷子出诊了,摊我先收了,你们明天再来找我。”接着从眼底扫了周围几个人一眼,咳嗽了一声。周围人刚刚还挤的摩肩接踵,现在一下都四散开来,没了影踪。
到了小渔村,孙师傅大摇大摆地往厅堂那么一坐,好像这里是自己的家一样,车父赶紧亲自给孙师傅沏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来。
莫师傅碰巧也来到了车父家中,询问道:“这是何人。”
车父把莫师傅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这是个能人!据这位师傅说他能通晓天机得知每个人的命脉,是位在世华佗呢!”
“什么再世华佗,再世华佗不就在你跟前吗,老车啊,我看他不像什么好人,应该就是个神棍。”莫师傅絮絮叨叨。
好像是感知了莫师傅在说自己的坏话,孙师傅走到莫师傅跟前,把车玥池的情况说得是清清楚楚,让莫师傅是哑口无言。
在外面做完农活的车厘子走了进来,看到娇俏可人的车厘子,孙师傅啧啧赞叹此乃绝色之人,这女子要是嫁于车老爷子的失了心智的傻儿子冲冲喜,搞不准车玥池的病就好了。
莫师傅说道:“这不是乱牵鸳鸯线吗?!”
“哎呀,老莫,你少说几句,别把大师惹得不高兴了。”
“老车,你可不能听他的啊,他这是在瞎扯,哥哥怎么能娶妹妹呢?”
“我想这个女娃应该不是那男娃的妹妹吧。”孙师傅闭眼微微一笑。
车父把车厘子的事又和莫师傅说了一遍。“原来如此,怎么不早告诉我呢?”但是莫师傅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孙师傅还是很有戒备之心。
车厘子听孙师傅说要自己嫁给哥哥,心中尽管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好当即表明。送走酒足饭饱的孙师傅后,晚上车父同车母在商量给儿子冲喜的事,这事被蓝忆听见了。
蓝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着车厘子问:“伯父伯母真的要你嫁给玥池师兄冲喜吗?早上伯母还让我和玥池师兄公平竞争,现在怎么改口了?这不是旧风俗吗,这都什么年代了?!”
车厘子含着眼泪,却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来:“蓝忆,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我从小到大喜欢的一直都是哥哥。”
“可是,你不也是最近才知道你是抱养的吗?”蓝忆一听车厘子说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哥哥,简直要发了疯。
“就是因为最近才知道,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我喜欢的是哥哥,我们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车厘子一想到车家人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与哥哥二十载的呵护都让她不忍心伤他们的心,可是她独独伤了一个她自己动了心的人的心。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吗?你一定是口不择言,口是心非的,你是喜欢我的,对吗,车厘子。”蓝忆用双手用力的握住车厘子的肩,他的一双手像钳子一样牢牢地锁住了车厘子,生怕车厘子从他的身边跑开。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不喜欢你,从头到尾我都只喜欢我哥哥一个人,你可以放手了吧。”车厘子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蓝忆的怀抱。
没想到的是,蓝忆一把把车厘子圈在了怀里,使得她动弹不得,接着他的唇猛烈地贴向了车厘子的唇,他疯狂而炽烈地吻着车厘子,车厘子一边流着泪水一边用力用牙咬着蓝忆的唇,直至蓝忆的嘴角渗出血来,才停止住近乎疯狂的亲吻。
“蓝忆,你疯了!”车厘子用手死命地捶着蓝忆的胸膛。
“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为了报恩,连自己都要牺牲。”蓝忆说着再次将车厘子深深地拥入怀中。他用力的用他的那只右手摩挲着车厘子的柔软的秀发,他的泪滴在了发丝间,相爱的两个人虽然相拥了,却不能相互接受。
“跟我走吧,车厘子,我们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然后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你太自私了。”车厘子一把推开蓝忆,在他的脸上“唰”的就是狠狠一巴掌甩过,然后哭泣着掉头转身离开。留下脸部火辣辣的蓝忆痴痴地站在原地。
当晚捂着脸的蓝忆彷徨又无助,他一宿未眠,跑到了河滩边,拼命地用冰水扑自己面,月光温柔地抚摸着这个心理受到重创的青年。
他噗通地再一次跪倒在地,尽管膝下的鹅卵石是这么地硌人,男儿的膝下又是有千两的黄金,他不曾跪天跪地,曾经为了重病在床的恩人而跪,如今是为了他心头的那朵红玫瑰而跪。同样的车厘子,在车玥池心头是白月光,而在蓝忆的心头是红玫瑰。
他不由得对着长空咆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所爱的人?”蓝忆的头又开始痛了,“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这句话开始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耳边,那个美貌女子的脸又开始浮现,“她到底是谁。告诉我!”
漆黑的夜包容了一切,晚风吹着失意的男子,他落魄的彳亍着,蝺蝺独行。等到他来到车家大门的时候,他听到了门缝里飘出来的车父的声音:“都怪这个蓝忆,妨着我们家的玥儿了,连孙大师都说他命中孤星,还费了我好多票子替他解煞,要不是看他可怜,不然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
“嘘,小声点,别让蓝忆和车厘子听见。”车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望了望窗外,“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说的的确就是事实。”
听得车父这一番话,本来就灰心丧气的蓝忆当即像被浇了一盆子冷水,他蓦然觉得这个家他呆不下去了,原来在车父眼里,根本没把他当干儿子看,而是当成了一个煞星。
当晚蓝忆就收拾了包袱准备离开车家,想着包袱也是车家的,就连包袱也卸下了没有带,刚走出车家门又想起了让他恨不得揉入骨髓去爱的车厘子,于是他走了回去,取出自己拿条银质手链放在桌上,又写了张告别的纸条:“车厘子,见字如面……”